残阳如血,泼洒在巍峨的长城之上,却无法温暖这钢铁巨蟒身躯上凝固的寒意。
城墙之外,是铺天盖地的嘶吼与践踏声,无数扭曲狰狞的魔种如同黑色潮水,正疯狂地冲击着这座守护大唐北疆的最后屏障。它们的眼中燃烧着毁灭的欲望,利爪与獠牙在夕阳下闪烁着凶戾的光。
城墙之上,却是另一番景象。混乱,绝望,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花木兰紧握着手中的大剑,剑锋上沾染着墨绿色的魔种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冰冷的城砖上。
她的额发被汗水浸湿,紧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身旁的凯,那把沉重的大刀已经砍翻了不知多少魔种,刀刃上沾满了敌人的鲜血,他的呼吸粗重,金色的瞳孔中映照着战火,却也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迷茫。
他忘记了过去,只记得此刻手中的刀,和身边这位并肩作战的人。
凯是被花木兰从长城之外救回来的,虽然身为被神秘力量诅咒的异族人,但是失去记忆的他只效忠于花木兰。
“守住!绝不能让它们踏过长城半步!”花木兰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传遍了她身边的每一个守卫军士兵。
此时的花木兰也是被奸人陷害勾结外敌,但是她没有如苏烈长官那样伏法,她觉得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叛逃的花木兰途中遇到了被魔种们围攻的凯,她从魔种手中救下了凯,凯没有记忆却拥有强大的力量,跟着花木兰一直默默守护着长城。
直到魔种大规模攻击长城,她挺身而出站在了最前线,她的呼喊在震天的喊杀声中显得有些微弱。更致命的是,整个长城防线,如同失去了指挥中枢的巨兽,各个段落各自为战,兵力无法有效调配,魔种们正从防线的薄弱处不断突破。
“校尉!左翼快顶不住了!魔种的数量太多了!”一个浑身是伤的士兵认出了花木兰,曾经的部下嘶吼着,手中的长矛刚刚刺穿一头狼形魔种的咽喉,便被另一头熊罴状的魔种一爪拍飞,惨叫着跌落城墙。
花木兰的心猛地一沉,她看向长城的最高指挥台,那里站着他们的最高指挥官,李信。
要是曾经的指挥官苏烈,现在一定会指挥军队进行有效的反击。
但此刻,指挥台上,李信只是静静地站着,背对着下方惨烈的战场。他穿着一身沾染了尘土的银色铠甲,身姿挺拔如松,却透着一股与战场格格不入的冷漠。他的目光投向远方,那里是被魔种遮蔽的天际,还是更遥远的长安?无人知晓。
他的内心,正经历着一场远比城外厮杀更激烈的风暴。
“弃子……终究是弃子。”李信的嘴唇微动,发出只有自己能听到的低语。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明世隐那双总是带着神秘笑意的眼睛。
“李信,帮我夺回长城,作为交换,我会帮你夺回长安,让你重登你应得的位置。”明世隐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长安……那个埋葬了他父亲,那个他既恨又或许还残存着一丝复杂情感的地方。父亲,那个曾经权倾朝野的前朝太子,最终却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临终前,却还拉着他的手,眼神复杂地说:“信儿,无论发生什么,记住,要做一个对大唐有用的人……”
还有那位将他一手提拔,最后却因守护长城不力(实则被奸人所陷害)而被流放的老将军,临走前,拍着他的肩膀,豪迈的声音带着期望:“李信,长城就交给你了,记住,它不只是一道墙,是万千百姓的屏障,是军人的荣耀。”
荣耀?有用的人?
李信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在他看来,这一切都不过是胜利者书写的谎言。长安的繁华下藏着多少阴谋诡计,长城的坚固背后又有多少被牺牲的“弃子”?明世隐的出现,像一道黑暗中的光,照亮了他复仇的道路。只要夺回长城,交给明世隐,明世隐就能帮他颠覆长安,让那些害了他父亲、害了老将军的人付出代价!
至于眼前这些长城守卫军……李信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闪过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那些曾经和他一起训练、一起巡逻、一起在篝火旁畅聊的弟兄们。他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在他看来,为了那个宏大的目标,牺牲是必要的。明世隐已经失败了,长安的计划落空,但他的长城计划不能失败!只要长城落入明世隐(或者说,落入他认为能帮助他达成最终目的的力量)手中,他就还有机会。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他再次对自己说,试图用这句话来压下心底那一丝微弱的不忍。那丝不忍,像一根细刺,扎在他的心上,随着下方传来的每一声惨叫、每一次兵器碰撞,都在隐隐作痛。
他转过身,不再看下方血肉模糊的战场,走到指挥台角落的一张简陋木桌前。桌上放着一个酒壶,是他出征前带在身上的。他拿起酒壶,拔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似乎无法浇灭心中的烦躁与那不断滋生的愧疚。
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滴在铠甲上,如同血泪。
战争最残酷的,或许不是刀剑的相向,而是人心的算计。当守护的信念被复仇的火焰扭曲,当袍泽的生命被视为达成目的的筹码,那矗立千年的长城,是否也会在人心的崩塌中,先于外敌而倾颓?
李信站在权力与阴谋的十字路口,一边是看似触手可及的复仇之路,一边是沉重如山的守护之责。他闭上的双眼,隔绝的是眼前的惨烈,却隔绝不了内心深处,那被遗忘已久的声音。
长安城的朱墙永远涂着最浓烈的丹红,像凝固的血。而对于李信来说,这抹红从记事起就意味着灼烧——烧尽了他的姓氏,他的家,他曾以为坚不可摧的一切。
那年冬天,雪落满了东宫的琉璃瓦,却盖不住檐角垂下的冰棱,像无数把悬着的刀。李信蜷缩在柴房的草堆里,身上是昔日太子侍从来不及换下的锦缎内衬,如今沾满了污垢与血渍。
墙外是禁军甲叶碰撞的声响,还有百姓们模糊的唾骂:“反贼之子”、“乱臣余孽”。
他不懂“谋反”为何物,只记得父亲被带走时,玄色的朝服拖过青石板,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
母亲抱着他躲在密室,最后塞给他一块刻着“信”字的玉佩,指尖冰凉:“活下去,记住,李家的血不能冷。”然后是宫门被撞开的巨响,火焰升腾的光透过门缝,将母亲的身影烧成一片焦黑的残影。
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倒转,碾碎的何止是骨肉亲情。当李信被抛到长安街头时,他才七岁,锦衣玉食的太子嫡子,转眼成了连残羹冷炙都要与人争抢的乞儿。饥饿像毒蛇啃噬着他的胃,而更深的寒意来自人心。
明世隐找到他时,他正躲在朱雀街的墙根下,用冻裂的手扒拉着垃圾桶里的烂菜叶。那个穿着华丽袍服的男人蹲下身,指尖拂过他脸上的污渍,声音温柔得像春日流水:“可怜的孩子,想不想有个家?”
家,这个字像火星溅进了李信冰封的心脏。
尧天组织的院落藏在长安城最偏僻的角落,院里种满了绣球花,粉的紫的,开得像一场盛大的梦。
李信在这里遇见了许多和他一样的孩子,他们大多沉默寡言,眼神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警惕。明世隐教他们读书写字,也教他们潜行、格斗,还有——仇恨。
“看那宫墙上的琉璃瓦,”明世隐会指着远处的皇宫,声音低沉而富有蛊惑力,“那是用你们父母的血换来的。大唐的繁华,建立在无数枯骨之上。”他给孩子们讲述战争的残酷,描绘那些被朝廷抛弃的边民,将所有的苦难都归咎于“坐在龙椅上的人”。
李信听得最认真。他把父亲被拖走的背影、母亲烧焦的剪影、街头的白眼和冷遇,都揉进了明世隐灌输的仇恨里。直到他遇见公孙离。
那个一头长发且温柔的女孩,总在训练后偷偷塞给他一个热乎乎的胡饼,眼睛亮得像含着星辰:“李信哥哥,别总板着脸呀,阿离给你跳支舞好不好?”她的笑容像阳光,偶尔能刺破李信心中厚厚的冰壳,让他短暂地忘记自己是“反贼之子”,只是一个需要温暖的少年。
明世隐的爱如同精心调制的毒药,甜蜜的外表下是蚀骨的算计。他用“家”的幻影圈养这些受伤的幼兽,用仇恨磨利他们的爪牙,等待着将他们抛向棋盘的那一天。而李信,这个流淌着前朝皇族血脉的棋子,注定要被赋予最沉重的使命。
那次潜入大理寺盗取文书的任务,是李信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巡逻的金吾卫甲胄森严,腰间的佩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公孙离负责引开守卫,却不慎触发了机关,一支弩箭直奔她心口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李信几乎是本能地扑了过去。挡开弩箭的瞬间,一股灼热的力量突然从他胸腔爆发,沿着血管疯狂奔涌。他看到自己的手背泛起诡异的红光,那些积压多年的屈辱、愤怒、对公孙离的担忧,化作一股狂暴的能量,将几名金吾卫震飞出去,撞在石墙上发出骨骼碎裂的声响。
“李信哥哥!”公孙离惊惶地看着他。
但明世隐的反应却异常冷漠。他只是迅速处理了现场,带着他们撤离,对李信爆发的力量只字未提,甚至在事后责备公孙离“办事不力”。
李信看着明世隐眼中一闪而过的审视与利用,突然明白了——在这个“家”里,他和公孙离不过是工具。
原来所谓的“收留”,不过是更精致的囚禁。明世隐用仇恨喂养他,却在他为了保护“家人”而展露力量时,只看到了棋子的价值。
公孙离的笑脸在他眼前晃动,那是他黑暗童年里唯一的光,他不能让这束光也被玷污。离开尧天的念头,像一颗种子,在那一刻破土而出。
他选择了北方的长城。据说那里战火纷飞,是被长安遗忘的角落,也或许,是能让他这颗“弃子”找到容身之处的地方。
苏烈,那个身材魁梧、眼神刚毅的男人,像一座山一样接纳了他。“小子,拿起武器,不是为了仇恨,是为了守护。”苏烈的话粗粝却带着力量,让李信第一次开始怀疑明世隐灌输给自己的一切。
他在长城浴血奋战,从一个新兵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战士。苏烈和花木兰还有许多将领被诬陷流放的那天,李信站在城楼上,看着老将军的背影消失在风沙里,拳头攥得指节发白。长安的勾心斗角,果然无处不在。而他,阴差阳错地成了长城守卫军的临时指挥官。
明世隐的到来,像一场预谋已久的风暴。
“李信,我的孩子,”明世隐站在长城的风沙里,衣袂翻飞,笑容依旧温柔,眼底却藏着算计的光,“你不想夺回属于你的东西吗?长安的龙椅,本该是你父亲的,现在却坐着一个女人。”
“武则天……”李信低声念出这个名字,胸腔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恨她,恨她坐在李家的皇位上,恨她享受着本该属于他的荣耀。可他也知道,当年的事,她未必是主谋。
“我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只要帮我摧毁长城守卫军,”明世隐抛出了诱饵,“我有办法让你名正言顺地回到长安,夺回属于你的一切。你父亲的冤屈,我也可以帮你昭雪。”
夺回长安。恢复家族荣耀。为父亲报仇。这些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李信的心脏。这是他多年来的执念,是支撑他在黑暗中走下去的唯一动力。可代价呢?是背叛那些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是让长城落入魔种之手,让无数无辜的边民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