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贵丹眯眼,说话夹枪带棍,“看不出来,大爷常年在外一副累死累活要殉职的架势,倒是对京城八卦挺热衷的,都听谁说的,又是怎么编排我的?”
关乎女子清誉的话,赵鹭珩不敢空穴来风,是兰贵瑶家书有只言片语提过,眼下并非说实话的局面,若被扣上一个编排亡妻的罪过,得不偿失。
兰贵丹冷飕飕讥讽他,“大爷怎么不说话,是耳朵不好?要不要我请太医给你瞧瞧,正好人应该没走远。”
她甚至冷笑了两声,“兰、陆两家就隔着一条胡同,陆家又是太医院提点,常请过府诊治,是以,两家关系这才密切几分。”
说着,兰贵丹还咳嗽了两声,提醒赵鹭珩她是真体弱。
骤起咳嗽,赵鹭珩忙得起身,将她摁在凳子坐下,生怕她气出个好歹,“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身体为贵,莫要与我一般见识。”
眼下兰贵丹记恨着赵家,言谈举止都透着疏离冷漠,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有些事情先说断后不乱,今日赵鹭珩既主动提了,那么她正好表明心迹,免得日后多出乱子。
她一字一句说:“大爷嘴里的陆家大公子,就是个用我练手的庸医。”
赵鹭珩不承想她嘴里蹦出来怎么一句,倒是有点错愕。
“他开的方子苦嘴病还好得慢,扎针疼还老扎不准,左右不过是觉得,我是后宅深闺的姑娘,不敢出去抹黑他个男子,到时候反倒是给自己惹一身脏,其心歹毒可诛,枉为人。”
话恶毒也是心声,她要赵鹭珩明白,她不仅对陆家大公子没有男女之情,甚至是非常厌恶,以绝后顾之忧。
她望向赵鹭珩满是肃色,“我和他干干净净。”
兰家早就存了养她一辈子的心思,或给她找个上门女婿,在哥哥嫂嫂们眼皮子下,谁敢惹她不痛快。
赵鹭珩抿了个浅笑,“我知道了,你和陆家大公子毫无干系,有你这些话,这桩案子我也会秉公审理,就当是我才回京,对你所知甚少,这次能否饶了我?”说罢,拎壶倒茶递到她眼前。
见他递来请罪茶,兰贵丹顺着台阶下,喝了小口,“大爷若是说完了,能听我说两句吗?”她也有事要说。
赵鹭珩嗯了一声。
兰贵丹叹息说,“今日大爷在后宅大动干戈,恐怕这会儿赵家上上下下都传遍了,你想我怎么收场?”
赵鹭珩不明白地蹙眉,不慌,不慌,让他转转脑子。
还听不明白?兰贵丹露出苦恼神情,“才过门三日,就将婆母惹得怒火冲天,往后的日子我可怎么过才好……”
她干脆伸出手捏住赵鹭珩衣袖,朝下轻轻拽了拽,清澈的小鹿眸眨啊眨,楚楚可怜极了,“大爷,你可要好人做到底,帮人帮到底。”
赵鹭珩可算咂摸出她话里的意思,真是笑出声,“既是我大动干戈,自是我来收场,不过我对后宅弯弯绕绕不清楚,你可愿教导我一二?”
他算是看清楚了一点,兰贵丹想动手又不想惹是非,或许她心里存了千百万个手段主意,今日猛然发现干脆用他做刀,杀敌不脏手,还能隔岸观火看热闹,不失为上上策。
对赵鹭珩而言,这没什么不好,甚至很好,至少以此证明,兰贵丹对他还有信任,他高兴还来不及。
兰贵丹无害的眸倒映出他的俊脸,“别的都不怕,就怕公爹听了婆母的话,反倒是记恨起我了,这本就不是我做的事,您说对不对。”
你气你娘,你娘撺掇你爹来收拾我,这就不对了,是不是?所以,谁惹事谁承担责任,该你赵鹭珩去解决这桩麻烦。
赵鹭珩弯曲的手指轻敲她眉心,忽而笑出声,“好,用完晌午我就去。”
“那我去给大爷选几个好菜。”兰贵丹得了准话,心满意足起身朝外去。
走出门,汤嬷嬷两步跟上去,焦急得不行,站在外头她都听着兰贵丹拔高的声音了。
“小祖宗,你正是寸步艰难之时,大爷常年在外对赵家事并非知根知底,你们二人并未有深仇大恨,你乖乖地,他自然会护着你周全。”
走过拐角,兰贵丹声音一低,“我比你们所有人都清楚,赵鹭珩是可以帮我的人,甚至他回京的消息传来,我就知道,他和姐姐的死应该没有直接关系。”
本朝官员三年一评优劣,关系左迁、右迁,三年未满,提前上书调职,亦或辞官的官员,考评都会受到影响,不利于朝上爬,赵鹭珩提前回京,就是放弃了升官可能,就这一点,就证明,他其实也很疑惑姐姐的死因。
汤嬷嬷适时提醒她,“姑娘,你忘了出嫁时大公子交代你的话了?”
——“你只需记住,过门后沉住气,安安心心过你的日子,更别去查你姐姐到底怎么死的,活人的日子最要紧。”
不,她做不到,她就是要弄清楚姐姐到底死因,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休想害了人还过富贵逍遥日子。
兰贵丹忍住眼眶泛起的酸涩,深吸口气,“走吧,去给大爷选几个菜,别让他等得太久了。”
日后,她还要借赵鹭珩手做很多事,所以,还是要对这把刀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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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鹭珩独自待着也没事,索性起身去看三个娃娃,心腹侍卫阿思抱着刀跟着其后,挣扎许久总算开口,“大人,你不蠢吧。”
赵鹭珩蹙,驻足回头。
阿思说:“这位新夫人,分明是用大人做刀做盾呢,大人怎么还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赵鹭珩是天下地下都难寻的聪明人,怎么会看不穿那位小包子脸续弦的意图呢。
赵鹭珩垂眸。
自是因为,她和兰贵丹目的是一样的。
赵鹭珩抖了抖衣袖,背到身后,“在她跟前警醒点,别被她忽悠,也别让她吃亏,安排几个得力讨巧的在府中时刻盯梢,我不想让今日的事再有发生可能。”
阿思拱手:“卑职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