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想小腿一阵发麻,一时没有站住,便无力的朝下倒去。
白修衍本来见他不回答,心里正无法自抑的冒出一些阴暗深沉的想法,可就在这时,林想却突然朝他怀里扑来,就在他半是狂喜半是疑惑之间,白修衍看见了林想的脸。
在漆黑的夜色中,白修衍的视力也是极好的,他能清楚的看见林想紧闭的双眼,惨败的面色,还有那从额头上慢慢滑落的汗珠。
甚至是那些从他的衣服里延伸出来的,附在林想洁白纤细的脖颈上的黑色丝线。
白修衍的瞳孔猛然一缩,他自然认识这个东西,玉墨宗的天阶功法,整个玉墨宗能够练习的人寥寥无几,只有很少的人知道,江家廉蛊并非无药可解。
只要有同样可以操纵蛊术的,修为更甚于下蛊人的,才能解开江家廉蛊,甚至取而代之。
正在他思索之间,林想已经缓过神来,他猛地甩开白修衍,迅速的退开到一边,警惕的看着白修衍。
“师父,”白修衍看见他那不信任的眼神,便感觉心中一阵钝痛,“师父,你觉得我会做什么?”
林想不说话,只是沉默着,他身后的蛊毒更加疼痛,一阵一阵的,让人无法集中注意。
“过来,”白修衍笑着,俊朗的脸上满满都是温和的纵容,“过来,我帮你解了身后的江家廉蛊。”
意料之中的,林想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依旧在那里站着,冷冷的看他。
白修衍在很多时候都见过林想这样的神情,尤其是梦里的时候,林想就会这样冷冷的盯着他,说出那些最能够刺痛人的话。
“你不是我的徒弟。”
“你让我感到恶心。”
“我此生最后悔一件事请,白修衍,就是捡了你这么个魔回来。”
“正邪不两立,白修衍,你为什么不去死?”
当然,现实当中林想是从未说过这些话的,但是当林想真正的用这种冷冷的目光看着他的时候,他竟然有些战栗起来。
“师父,”不自觉的,他的声音之中带了些哀求,“过来,我帮你,解了江家廉蛊。”
林想并没有听出他声音之中的哀求,他只是那样站着,一动不动。
“说点什么。”白修衍感觉像是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划破了他的喉咙,他苦涩的开口,“师父,求你说点什么。”
“也就是说,”林想冷冷的看他,身影渐渐和他的梦魇重合,“这蛊真的是你下的。”
“你觉得是我?”白修衍笑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想没有说话,白修衍却也不逼他,只是静静的等着。
夜色凉如水,林想只感觉手心冰冷发麻,他的眼前一片黑暗,像是后背的东西吸走了他的灵力,他自顾自的摸索着,找了个东西坐下。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林想看不见了,只能隐约判断白修衍的位置,“你要报仇,是吗?”
“报仇?”白修衍笑笑。
他知道林想厌恶他,毕竟他是邪魔外道,和林想周和玉不一样,是没有源头的人。
有人曾经说过,他此生不可能拥有一个家,他只是嗤之以鼻,无他,当时的他从不将家这个字放在心上。
“师父,”白修衍苦涩的开口,“在你心里,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白修衍顿了顿,他发现林想的神情不太对劲,他似乎看不见东西了,但他没有声张,他只是继续慢慢悠悠的说了下去。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卑鄙无耻,为了利益,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
林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背信弃义,不惜杀了你,去玉墨宗领功?”
“我没有这么说过。“林想的的确确没有这么想过,毕竟在从前,他也是喜欢过这个角色的。
在那时,他觉得认识这样的一个主角实在是太好了。能够敢爱敢恨,想做什么便能够做什么,得到上天眷顾的人。
要是能成为这样的人,那就更好了。
可是,所有人都只看到他成神之后的辉煌荣耀,没有人在意他年幼时经历的悲惨遭遇,即使是在快要丢掉性命的时候,也没有人会在意。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主角,是天选之子,他不会死的。
可能中间会出现一些小小的意外,但始终会变好的,所以他疼的时候,没有人在意,他绝望挣扎的时候,也没有人在意。
只因为他是主角。
林想突然升起了一点无聊的同情心,他想起多年前那个瘦小的,脏兮兮的孩子,那个倔强的,伸着爪子的野猫。
“师父,”白修衍笑着,林想突然想看看他的表情,只可惜,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在你看来,我是不是很恶心。”
停顿了半晌,谁也没有说话,林想不是不想开口,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不伤害到眼前的人,又能让他放下心里不切实际的念头。
“白修衍,”林想顿了顿,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你想要我的命也无所谓,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半晌,白修衍才幽幽开口:“什么。”
“不能伤害念远门的人,”林想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任何一个人。”
白修衍没有接话,只是这样沉默着,林想什么也看不见,再加上又听不见声音,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林想微微皱眉,却感觉温热的皮肤触摸着自己的眉心,好像是要将所有的烦恼都带走。
林想猛地往后一撤,却被白修衍牢牢的抓住了后脑,白修衍的声音透着些不易察觉的疲惫,不知为何,却让林想不自觉的放下了戒备。
“师父,”后背的疼痛渐渐消退,眼前也渐渐清晰起来,林想第一个看见的东西,就是白修衍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你得相信我。”
白修衍冲他笑笑:“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会伤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