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最初的样子
一丘鹧鸪2024-12-02 12:492,227

1991年。

“乌鸦有多哑口无言,我就有多欲言又止。”

这一年她在日记中写到。

林晓华有写日记的习惯,哪怕到了32岁,她仍然保留着习惯,习惯自己还拥有回忆过去的权利。

她翻开光影中的秘密,好像打开潘多拉的宝盒,每一页都如此不同,有可能新鲜隐秘,有可能疼痛而挣扎...

就像1981年那一页,是她光怪陆离的一年,现在看来原来这么短暂。

再往前翻开就是很久很久之前的经历了,1972年的日记不是原来的手稿了,是林晓华拼凑着记忆填满的。

随着1972年,林晓华最初记忆的铺陈,那个混乱的时代随之浮现,伴随着布满灰尘气味的绿皮火车隆隆作响,还有烟缕,那是仓促的北山最朴实的幻想,它虚无缥缈,又常见于人们心中。

“何飞!何飞!接着!”一包滚烫的烤红薯沉甸甸地坠入何飞怀里,像头扑通乱撞的小鹿一般,何飞扬起欢快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如少年明晃晃的勋章,照得林晓华少女心事无处遁形。

林晓华和何飞,是两小无猜的朋友,从小他们在一块长大,飘逸着豆子香的巷子是他们彼此的心事,共享的乐园。

初二有一年,林晓华又一次和父母吵架,吵的不可开交,街坊邻居都能听见,八卦着家长里短,说林晓华这不懂事那很任性。

不错,林晓华的确任性的要命,但有一个人竟然能任性地跟着。

何飞很快地抓了些零钱、衣服,通通塞进包里,跌着冲下楼,伸手拦住气冲冲的林晓华,“喂!你背着包去哪啊”

“去南川!找我外婆!”

“你不是说你很久没见过你外婆了吗?你怎么找啊”

“你管我!你过来干嘛啊...哼,想跟就跟吧,我不管你吃饭啊!”林晓华翘着嘴快步撇下何飞,何飞扯扯背包带子,往后确认没人跟着,又快跑向前,赶紧悄声说:“晓华何飞,确认没人,冒险出发!”

少年们的影子在路灯下拉得好长,长到他们以为可以就这样陪伴一路。

林晓华看到这里,皱了皱眉,压抑住自己回忆里的笑容,她确实曾经那么笑过,不是吗?为什么皱眉?她笑了笑,也许是因为那一年的离家出走太拥挤了,连记忆都只剩臭汗淋漓。

那条长长窄窄的绿皮火车,少年们站着、蹲着、蹭坐,度过了漫长的二十多个小时,热闹、快乐是最初的感受。

他们两个的背包明明已经很大了,可在旁边大人们的挤兑下,自己的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好多人开始出汗,尽管是冬天,但车厢里难免有味道了,林晓华皱着眉,何飞也皱着眉,但他时不时瞄着林晓华,注意她的情绪感受,顺便还擦了擦汗...

他心想:我是巷子里最大的哥哥,她离家出走我不得护着吗?帮她擦擦汗也没什么吧。

旁边的大人们早就注意到这俩小孩了,偷偷在笑。

晃悠悠的列车好不容易到南川了,没想到这里热得超乎他们想象,他们一下车就感觉又热又麻,赶紧把厚外套脱了才松快些。

何飞第一次来南川,就被奇怪的楼房吸引住了,北山的楼房都是方方正正、规规矩矩的,这里的房子居然可以有弯曲的形状,靠窗户的走廊可以迎着阳光种花种草,尽管这里的建筑感觉有些落后,但不一样的街景依旧漂亮地吸引着何飞的视线。

林晓华看到何飞愣住的样子,噗嗤一笑,“想不到吧,我第一回来也觉得奇怪,后来的感觉就是好暖和呀!不像北山,一到冬天就冷,可烦呢。”

“但有点太热了!诶,那咱住哪啊,这大棉袄我快拖不住了。”何飞假装没劲地垂头丧气。

“随便找个旅馆呗”林晓华张罗着。其实两人都没住过旅馆,只是看到墙上贴着小纸条,说有住的地方可以提供。

“我看这个就不错,走吧走吧!出发!”林晓华一把撕下纸条,扯着何飞走了。

何飞有些担心地跟着,总觉得在陌生的城市里不谨慎些会不会有危险。

和何飞相反,林晓华粗线条,觉得这张纸条映入眼帘了,他们必定有着缘分。

可没想到,纸条上的地址位于一条潮湿的小巷,前路又窄又长,两人犹豫着要不要前行,走到这天也快黑了,夕阳折射着诱人的光芒。

何飞说:“晓华,还走吗?”砰砰的心跳声使得他眨眼不断。

“我记得刚刚进来的那个路口,好像有住的地方,我没记错的话...原路返回吧...啊!!”林晓华紧了紧书包带,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

“谁在外面?”幽静的环境中,一个壮汉拿着扫把就要出来,何飞抓着林晓华飞快地逃走了。

“跑!”两个少年捞着摇摆的行囊,紧紧抓住彼此的手,跑出了狭窄的小巷,靠在石砌的墙角大口喘气。

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也没有很坏的人,只是虚惊一场,但年轻的幻想让两人拥有转身就跑的勇气,他们在夜幕降临的瞬间彼此对视,瞳孔的颜色随着心跳的加速逐渐模糊,两人大笑着靠向彼此,泪花在今晚不复存在。

他们吃过南川的钵仔糕,看着新奇的杂耍,何飞还买了一个精致的老虎面具,他们忘记了找外婆的事,在南川待了没多久,两人又因为囊中羞涩,不得不回家了,林晓华也觉得把何飞拐出来,他家里人应该更担心些,越想自己的内疚越多。

还是晃晃荡荡的火车,还是莽撞的两人,回去的路上没那么闹腾了,只是累得靠着彼此就睡着了。

回到家,林晓华果然被林母大骂一顿,她掌心摊开,满是红印子。

她心想:打吧打吧,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内。

但她不想哭,于是承受着疼痛,转头看向窗外,却看到一个戴着老虎面具的人站在院子里,这时林母让林晓华继续靠墙站着,她头疼回卧室吃药。

戴着老虎面具的人这才探头探脑地出来,摘下面具,何飞露出大白牙嘻嘻地笑着:“没想安慰你啊,我是来看你哭的!”看着林晓华不变的脸色,何飞装不下去了,“疼不疼啊”

林晓华依旧是平静的神色,就这么看着他。

何飞鬼使神差地就把面具挂在林晓华脸上。

“你都被打了怎么会不想哭呢,我...我走了”

林晓华伸手抓着面具的挂绳,两人的手没有预料地接触着,何飞的手像被烫了似的,“面具给你了,就算掉眼泪也没人看见”他转身就跑,似乎觉得自己安慰人一定很别扭。

可真正别扭的人此时在面具下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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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杜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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