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字:口脂配方:熟脂二两、紫草末五两、丁香二两、麝香一两。上四味以甲煎和为膏,盛于匣内,即是甲煎口脂,如无甲煎即为唇脂,非口脂也。(1)
————唐王焘《外台秘要》卷二十三《千金翼》口脂方
慕容芜醒来时候,仿佛置身于冰窖中的冷,她全身瑟瑟的发抖,睁开眼,只见漆黑一片。
她想要动一动,却发现没有半点力气。
耳里传来震天的鼓乐声,吹奏出陵州最盛大的礼乐。
头晕脑胀,恍惚忆起之前种种,心内尚暗暗惊讶,她记得,她和香萍正在说话,忽然便全身无力,然后不知所以。
可是,这是哪里?
正想着,身子忽的一震,她几乎摔了下去。
她这才发觉这是个极小的空间,摇摇晃晃的,伴随着愈发热闹的声音。
她猛地惊觉,难道这是轿子吗?可是为什么?自己竟然会被迷晕了送进来?不对!如果是轿子怎么会这样漆黑?
她的心突地揪紧,想要张口却张不开,想要动弹却动不得。
怎么办?那喜乐声也似乎越来越远了。
逐渐……再也听不见声音。
自己到底在哪里?到底是谁……要害她?
季芸吗?还是……白玉之!
她不知为何会想到白玉之,只是那一念之间,尽管她迅速的否定了,可心里还是隐隐的有一阵难过。
正想着,那阵摇晃好像停止了。
她却更加心惊。
直到有人声传进来:“这女的醒了没有?”
“管他呢?按夫人说的做。”另一个人说着,慕容芜来不及反应,便忽然有一道光射进来,许久的黑暗,让她微微闭目,再睁开时,只见那两个人全都以黑巾蒙面,目光阴冷。
她想开口说话,可是就连这一点力气都没有。
“看来是醒了,不过药力还没过。”一人说。
此时,慕容芜隐隐听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快给她吃下解药。”
“你可想好了,给她吃下解药,她却未必会和你走。”
“她没有别的选择!”那声音分外熟悉,慕容芜仔细分辨,她睁大双眼,只见其中一黑衣人将一小粒药丸塞进她的口中。
顿时,一股凉气通灌全身,心口的郁气亦似乎慢慢化去,逐渐,手脚似乎有了知觉,只是因为长时间的不能动弹而微微麻木。
她终于能勉强支撑起身子,颤颤的站起来。
月光之下,凉风拂面。
河畔晚风夹杂着岸边青草的香味儿格外清甜。
她只见那月下的背影,高大却落寞,她四下看看,她认得这里,这里是流城城郊落月河,之所以命名为落月河,便因月色落满长河之时,河面会有莹莹点点的水光犹若星辰。
只是今夜的落月河并不静谧,伴随着凉风,河面荡起层层涟漪。
慕容芜忽然冷冷一笑,看着那背影,她止不住心里的鄙夷:“江岳山。”
一声之后,那人身子仿佛一颤,半晌,他缓缓回过头,果然,夜色浓郁,水汽氤氲,浮在那人的脸容上,不是江岳山是谁?
“为什么?”慕容芜充满疑惑,“你不是死了?香萍明明说你已经……”
“死的是夺命剑!”江岳山的声音有些沉,面对慕容芜如此冷漠的眼神,他依然做不到平心静气,“芜儿,难道……你很希望我死吗?”
“可……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慕容芜攥紧双拳,夜风荡漾她纯白色不急换下的云裳,已经缝补好的云裳,看不出曾断裂成残的痕迹,江岳山似乎感慨的看着一身皎洁的慕容芜,微微苦笑,“你不会嫁给白玉之的,我早就说过。”
慕容芜心一颤:“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枉她还曾因为闻听他的死讯,有那样一阵子的难过,甚至想要去质问了白玉之再着云裳上轿,可是……
如此活生生的江岳山站在眼前,她有种被愚弄的感觉,分外强烈。
她暗暗握紧双拳,听着江岳山缓缓说道:“芜儿,跟我走!”
“不可能!”
“我会用我一生补偿你,我只会对你一个人好!夺命剑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江岳山,一个可以给你平静生活的江岳山!”江岳山上前一步,他扣住慕容芜的肩,目光殷殷恳切,可慕容芜依然一脸冷漠,她看着他,只是冷笑,“江岳山,你不要让我更看不起你。”
江岳山扣着慕容芜肩上的手更加紧了力道,他的目光亦变作了夜间杀手的冷酷:“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你凭什么?那白玉之除了一张脸,又有哪里胜过了我?你与他不过几面之缘,却比过了我对你这许多年来的真心吗?”
“江岳山。”慕容芜想要挣脱他,可无奈药力才被化解,周身依然无力,她越是想要挣脱反而被江岳山更加牢牢的扣住。
她肩上火辣辣的疼痛,肩骨都要碎掉一般。
“放开我!”慕容芜大声喊道。
江岳山却得寸进尺,手臂用力一揽,将慕容芜拥在胸前,他目光痴狂,迷乱的看着她。
“你今天……真美。”江岳山的声音有微微颤动。
他看着慕容芜的眼神亦越发放肆。
今夜,慕容芜化了新娘妆,更出自慕容家香女之手,艳极而纯,美如水中绽放的夜莲花,清艳而风华绝世。
“你……”慕容芜暗暗心惊,她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江岳山忽然将她整个人放倒在草地上,慕容芜惊叫一声,嘴唇便被牢牢堵住,江岳山几乎掠夺一般想要占有她的一缕芳香,慕容芜侧头闪避,双手被他牢牢按在草地上,青草味道变成了苦味,她挣扎说:“江岳山,若你今日毁我清白,我定要亲手杀了你,我会恨你一辈子,不……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恨你。”
欲火之下,心智全无。
这样的毒咒,这样的咒骂,江岳山都似乎充耳不闻:“你是我的,你一直都只能是我的。”
慕容芜感觉眼角热辣辣的,是眼泪烫过了眼眶,烫伤了眼眉吗?
那两个黑衣人摇头转向另一边,慕容芜咬紧嘴唇,她无力反抗,她几乎绝望了!
“在那边……”
忽然,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尖细的传过来,她一怔,猛然睁开双眼,接着,她似乎感觉到整个大地都在颤抖,来人似乎不少,脚步声纷纷踏踏,凌乱而匆忙的越走越近。
她心里燃起一丝希望来,正要出声,却听见那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这……这……慕容芜,你们在做什么?白公子,可真是家门不幸啊……”
说着,竟有隐约的哭腔。
这声音是……慕容芜因惊吓才分辨出来,这个声音是这样的熟悉,熟悉到刻骨铭心,是季芸!没错,是季芸的声音!
她的心跳仿佛停止了一般,她说什么?白公子?白玉之吗?原本今夜……应该成为自己丈夫的那个男子!
她愣住了,甚至忘记了起身,忘记了遮掩凌乱的衣裙。
江岳山却迅速的站起了身,他亦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切,只见季芸眼神高挑,唇角划过一丝得意,随即隐去,变作了万般委屈:“白公子,你看这……这芜儿我也是管不了,竟做出了私奔这样的事情,还于这荒郊野地的……和人这般厮混,实在是……”
她竟有一声抽泣,慕容芜听在耳里,似乎全明白了。
她依然躺在草地上,仰望冷月当头,似乎一轮冰冷的玉盘,将自己照得那样透彻,她感到冷、彻骨的冷。
在听到季芸声音的刹那,她便明白了一切。
若是在大婚前,自己出现什么意外,那么白家势必不会善罢甘休,那么季芸的攀附计划便会宣告彻底失败,可若是因白家欲要迎娶之人自己做出丑事,有辱门风,成为笑柄,那么到时候顺水推舟、李代桃僵,无可厚非,白家亦说不出什么,慕容雪自可大摇大摆的嫁给早已心仪的白玉之。
难怪,大婚之前,季芸与慕容雪始终没有动静。
原来,他们是要设计这样一幕,好凌厉的手段、好阴险的用心!
只是,她又要如何向苏家交待?
而江岳山的假传死讯又是怎么回事?
她不懂,只觉得头晕脑胀,她不想思考,也动弹不得,整个人在浓夜下,僵冷了……
“慕容夫人,你……”此时,江岳山回过心神,伸手指向季芸,那眼神里仿佛带着刀光。
季芸冷笑说:“江岳山你好大的胆子,原本听说你横死白羽林,念在你与绍儿的交情上,我心里还颇是难过,却没想到你是假传死讯,而意在带着芜儿私奔,从此隐姓埋名吗?你好深的心机呀。”
季芸一字一字说得清楚分明。
可是……却嫌太分明了些。
“不……不是,明明是你……是你说……我可以……我可以……”
“住口!”季芸打断江岳山,“江岳山,事情都摆在眼前了,你们……你们在这里做出如此龌龊之事,众目睽睽,如今还想要血口喷人吗?”
季芸打断江岳山,江岳山愤怒的抽出身边黑衣人腰间长剑,霎时,剑光过境,风云变色,江岳山暗夜杀手的气息浓浓弥漫,季芸亦愣住了,江岳山在她心里,从不曾是个冷酷的杀手,只是一个怯懦的男人而已。
眼见,他手握长剑,直指她的咽喉,她大喊一声,躲在白玉之身后,江岳山转眼对上白玉之,只见他神情复杂,双眉紧锁,那双清澈如冰的眸子似乎令月光都暗淡了许多。
江岳山的剑停在他的胸前,一言不发。
季芸偷偷探出头,见江岳山似乎平静下来,连忙说:“白公子,你可要看清楚了,这……这江岳山是要带芜儿走,所以定要杀了我的……你……”
季芸没说完,便感觉身前忽然空阔,白玉之突地便向前走去,她想要抓住他的衣襟,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