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嫁妆
忧然2025-11-10 11:352,678

  一切的决定仿佛就是那么一瞬之间。

  回到慕容府,慕容芜觉得脑中混混沌沌的,睡醒一觉,便觉得昨夜不过是梦。

  可看着妆台上放着的云裳,又猛然惊觉不是。

  天啊,昨夜她究竟做了些什么?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白玉之悠悠的笑容,暖融融的眼神为何止不住的在眼底回荡?

  头疼欲裂,她都不知当时是怎么了,竟会说出那样的话来,想起来,颇有些懊悔,太丢脸了,这日后嫁进白家,在那个讨厌的白玉之面前,真是抬不起头了。

  她微微皱眉,望一眼菱花铜镜中的自己,怎么了?只是一夜,只是这一夜,为何想到讨厌的白玉之,心里竟不再有那种厌恶的感觉?

  不不!一定是睡昏头了。

  她拿起云裳,自妆台边的绣包里取出针线,那线是前几次去京城,带回的雪丝线,正好用在这云裳上,望可不必留下太多的痕迹,想来,这是白玉之母亲留下的遗物,就因为自己,被江岳山损毁,心里难免歉疚。

  是了,是歉疚,所以昨夜她才会说出什么……他生或死都会嫁给他的混账话了。

  “小姐……”

  正在心烦意乱,香萍的声音传过来:“哎呀小姐,你在做女红吗?”

  慕容芜不语,只是一针一线细细的缝着。

  “小姐,这是什么?你昨夜在白府没发生什么吧?”

  “你这丫头越来越罗嗦了。”慕容芜将云裳往旁边一放,回头看向她,“你问题那么多,我也要问问你,最近,怎么都不见那母女俩有什么动静?”

  香萍皱皱眉:“我也不知道,最近倒是安静呢。”

  “那……苏家怎么说?”慕容芜觉得奇怪,只听说苏家来了一次,却不知为什么风平浪静的。

  香萍摇头:“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慕容芜轻轻推开她,向床边走去。

  “最近她们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在做什么呢?”香萍一边说,一边拿过慕容芜放在妆台上的云裳,“小姐,这到底是什么?”

  慕容芜坐在床边,靠在床沿上:“我的嫁衣。”

  “嫁衣?”香萍一惊,几乎叫了出来。

  “嘘……”慕容芜将食指放唇上,“叫什么叫?”

  “可这嫁衣……”香萍低了声音,想了想,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来,“小姐,可是昨日见了白公子,所以回心转意打算好好嫁进白家了?就是嘛,白公子一表人才,多少名门闺秀求都求不得呢。”

  一反常态的,慕容芜竟没有抢白,可她的眼神变得略微迷茫,望着窗外飘荡的桂子花,纷纷如雪,就好像那夜铺天盖地的雪片,落满了娘的坟茔。

  如今,她就要出嫁了,也好,自此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从小就没有阳光的府院。

  她转眼看看妆台上的云裳,唇际忽然轻轻一牵,云裳雪白,大婚之日视为不吉,可是,又何尝不是最好的选择?

  用这抹白色祭奠娘的惨死,用这抹白色埋葬那段伤透心的情!

  而她,曾发誓母仇不报绝不出嫁,如今……也要嫁人了!

  可是,她不会忘记这仇恨,不会忘记大雪纷飞的每一个寒冬!

  一个月的时间匆匆过去,慕容家两女同嫁,大红色灯笼垂挂了整条街。

  慕容府门前,锣鼓喧嚣、鞭炮震天,人来人往,举袖为云。

  慕容家与白家、慕容家与苏家,在外人看来,是如此天作之合、门当户对。

  可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却只怕除了这三家人外,无人能够真正看清。

  慕容芜坐在妆台前,今日,从不描妆的她,亦要梳妆打扮。

  慕容家的香女,化妆手法妙在浓似乎浅,而淡似乎深,此次嫁女,自当一展长计。

  香女拿起金雕珍珠嵌着的妆盒,妆盒亦乃慕容家独有,底部皆刻有慕容二字,敷粉不同于往常的白粉或名贵的珍珠粉,乃慕容家以配方独有的檀粉为敷白所用。

  檀粉,乃将胭脂与铅粉调和于一起,呈檀红色,与先敷白粉再涂胭脂之法,有明显差异,色彩均匀、娇媚如桃,杜甫曾有诗云“暗砌匀檀粉”,便是对此种妆容的赞誉。

  菱花铜镜中,香女以螺子黛为慕容芜画小山眉,螺子黛亦乃极名贵的画眉石,加上慕容家香女纤手绝妙,其眉形便若远远山脉,连绵悠长,衬得慕容芜一双湖水般的眼更添明净纯美。

  随后,金箔花钿、新月斜红,按部就班,再以脂粉点了杏靥,檀口淡淡,柔唇轻红,娇柔妩媚。(1)

  不需几时,红妆美人,悄然生姿,慕容芜一身鲛绡白云裳,容色艳极,衣袂却清素淡雅,美不胜收。

  香萍惊叹道:“小姐,你真该化妆的,太美了。”

  慕容芜脸上却无丝毫喜色。

  她承认,她常常纠结,有时候豪爽奔放,有时候多愁善感,明明都下定了决心,这次嫁人,就会逃离这个家了,可为什么,听着门外喜乐齐鸣,心里反而有种惶然不安的感觉?

  她甚至紧张的捏紧了衣袖。

  “小姐……”过了良久,只听香萍的声音再次传来,香萍是要作为陪嫁丫头随她嫁入白家的。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慕容芜轻轻皱眉,却见香萍面色惶急,目光惊凝不安。

  她心里一紧,猛地站起身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香萍用力的点头,慕容芜转头吩咐屋内的香女和婢女:“都出去。”

  众人有些犹豫,慕容芜说:“都没听到吗?”

  慕容二小姐的性子人人都了解,但凡是惹到了她,只恐怕会闹个天翻地覆。

  几个人缓缓的退了出去,只剩下香萍和慕容芜。

  “怎么了?香萍?”慕容芜绝艳妆容笼上一层暗色。

  香萍急匆匆的说:“小姐,那夜,我是说那天你拿回云裳的那一天晚上,可见到了江岳山吗?”

  慕容芜心头一颤,点点头:“怎么了?他出了什么事吗?”

  香萍眼神忽然沉下去;脸色也变了。

  “到底怎么了?”慕容芜追问。

  香萍杏核一样的眼睛水淋淋的,面色亦瞬间苍白了:“江岳山……他……他昨夜……死在了城郊白羽林中。”

  “什么!”慕容芜震骇的僵住了身子,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香萍。

  香萍颤抖的目光、惊慌的神情,令慕容芜颓然后退两步。

  眼前,白茫一片,是又下起了雪吗?她不信,她不相信!

  门外依然喜乐喧天,满眼喜红,那红色如同火焰,几乎要烧起来。

  心,忽然被滚烫的烙铁烙过,生生的疼。

  怎么……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江岳山!那个出剑无情的夺命剑,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横死荒野?

  眼前忽然闪过白玉之轻轻的笑容,她心一颤,猛力的摇头,她闭上眼睛,怎么会呢?怎么会是他?拥有那种虽淡泊却也温暖笑容的男子,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可心里转念一想,这一切都太过诡异,为什么,与慕容家从无往来的白家会突然向慕容家提亲?又为什么季芸明明定下了慕容雪嫁入白家,最后又会变成了自己?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白玉之!

  她忽然觉得可怕,心口凉丝丝的一悸。

  她转眼看向香萍:“将原先那身喜服拿来。”

  “什么?”香萍不解的问,在这之前,不知劝了慕容芜多久,她都不肯换下这身白衣。

  慕容芜将云裳脱下,语声变得冷冷的:“快。在这事情问清之前,我决不能穿着这身云裳,不明不白的嫁给白玉之!”

  慕容芜感觉,自己好像被操控了,并且……每一步都被算计得异常精妙!

  那个人是谁?那双手……又是谁?!

  想着,忽然头晕晕的,眼前顿时一片白茫,怎么了?怎么好像全身轻飘飘的?她只听见香萍叫了一声小姐,她身子一软,向前跌倒在床榻上,便再也没了知觉……

  ………………

  (1)古代女子化妆步骤:七步,敷白、抹脂粉、画黛眉、染额黄(或贴花钿)、点面靥、描斜红、涂唇脂。

继续阅读:第十一章:云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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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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