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从娘胎里生下来就注定他一生的命运。父母给了你身份，而身份就是命运。
楼无鱼脸上也蒙上了一层忧郁，忧郁也是会传染的，楼无鱼的忧郁之中还有惆怅。有些情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和人一样。楼无鱼不想提起让人难过伤心的事来，他觉得他该走了，回家去，回到这世上能唯一能使他心灵安定的地方去。家，就是这种地方，它有种奇特的魅力和能力，一想它的舒适和温暖人就懒洋洋的。
楼无鱼觉得很疲倦，得到满足后的疲倦，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他相信他所知道的这一切都是真的。所有的疑惑和困顿都如同炊烟飘入空中，然后散了，没了。看不见了，摸不着了。
黑衣女人正在轻抚自己流云般的长发，眼波中带着奇特的表情，过了很久才说道：“我和原武阳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他至少还知道自己的娘是谁，我呢，我娘是谁都不知道，小时候只要我一问我爹我娘去哪里了他就要唱曲，你也知道他唱的曲子难听的要死，我不想听他唱曲子所以就没有在问过。”
楼无鱼忍不住笑了。
黑衣女人又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楼无鱼点头，把放在身上的那封战书拿了出来，交给黑衣女人，道：“这个你就帮我给原铁枫送去吧。”
黑衣女人呆了呆，有些犹豫，但还是接下了战书，讪讪道：“你的要叫我去给他？”
楼无鱼道：“我不想见他，我想他也不想见我，我也不是黄藻他们，对他们什么时候决斗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黑衣女人叹了口气，像是很失望的样子，道：“你去哪里？”
楼无鱼曼声道：“天大地大，我要去的地方太多了，我也不知道。”他突然笑了笑，接着道：“但是我最想的就是回家去。”
黑衣女人忽然笑了，笑声中带有对楼无鱼不满而生出的讥讽，说道：“那你回去吧，以后就再也看不见我了。”
楼无鱼一时语塞，沉吟着，终于道：“只要你和我都还活着就会有见面的那一天的。”
无论做什么事情，只要还活着就会有可能。
黑衣女人瞪眼道：“可是我就要死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死了。”
没有人会咒自己快要死了，咒自己要死的人却都好好地活着，楼无鱼只当她是在故意气他。为什么生气他也不想去弄清楚，女人生气有太多理由了，男人最好服从就是。
楼无鱼苦笑道：“我也要死了。”
黑衣女人反而怔住，痴痴地盯着他，像是盯着一只落水狗似的。
楼无鱼又道：“人都是要死了，我也要死了，也许是一年后，十年后，五十年后，也许我过不了半个时辰就会死。”
黑衣女人忽然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以为你说了个可以把我逗了的笑话你就错了。大错特错。”
楼无鱼怔了怔，道：“你怎么了？”
黑衣女人沉下脸，冷冷道：“我说过了，我就要死了。”
楼无鱼只有苦笑，道：“你会怎么死？”
黑衣女人沉默了半晌，恨声道：“被你气死。”
楼无鱼笑了，开怀大笑，道：“被气死的人还真不多。”
黑衣女人忽然一笑，眨了眨眼睛道：“你真的不愿意多陪我两天？”
楼无鱼凝视着她，心头涌上热血，嘎声道：“不如我们一起走，回我家去，那样就不止是陪你两天了。”
黑衣女人又怔住。
楼无鱼道：“你不想去？”
黑衣女人道：“不是不想。是不能。”
楼无鱼一向不喜欢强迫别人，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黑衣女人道：“我害怕。”
楼无鱼道：“你害怕什么？难不成害怕我把你气死？”
黑衣女人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楼无鱼干咳两声，现在失望的是他，对于这种失望他是无可奈何的。
灯还亮着，屋外的黑暗更深沉了，天地间是宁静和平的。
一双黑的发亮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只有人才会有这种眼睛，这个人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眼睛里的光芒四射。
楼无鱼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水小春，水小春的目光温和，还有笑意，楼无鱼却变了变色，霍然起身，道：“你怎么来这里了，琴儿她们呢？”
水小春笑道：“她们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没有必要一步也不离开她们，再说了她们也不会愿意我在她们身边的。”
楼无鱼忧虑之色更重，道：“那黑蝴蝶呢？”
水小春道：“我哪知道，我管她干什么？”
楼无鱼急的想跳起来，可水小春还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好像正准备接受楼无鱼的感谢和厚礼似的。
水小春吃吃地看着黑衣女人，笑道：“你这样的女人我头一回见到。”
黑衣女人本想站起来，又坐下，道：“你就是水小春？”
水小春道：“是。”
黑衣女人忍不住问道：“我是什么样的女人？”
水小春道：“漂亮的女人。”
黑衣女人皱眉道：“你头一回见到漂亮女人？”
水小春道：“不是，我见过很多的漂亮女人，但是你的漂亮和她们都不一样。”
黑衣女人道：“我和她们有什么不一样？”
水小春道：你可以让很多男人都在你的面前跪下来舔你的脚。”
黑衣女人讶然道：“那你愿不愿意跪下来舔我的脚？”
水小春笑道：“我不愿意。”
楼无鱼是个有耐心的人，可他现在听的有些不耐烦了，看他的样子像是恨不得一拳打在水小春的肚子上，他忽然说道：“你现在就有件事是你非常愿意去做的。”
水小春目光闪动，道：“什么事？”
楼无鱼道：“救人。”
水小春道：“救谁？”
楼无鱼道：“有好几个。”
水小春还在发愣，楼无鱼碰了碰他的衣袂，两人纵身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黑暗中，衣袂带起的风声中，水小春大声道：“你是说黑蝴蝶会对小秋她们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