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蓉蓉面上有了责备不满的意思，道：“南宫石，你好歹也是名门大派的弟子，又是你爹他老人家的亲生儿子，怎么也不要脸地跟踪我们？”
南宫石作揖道：“路都是为了让人走的，世上同路而行的不知有多少，再说了我和两位姐姐这次来到关中本来就是要来做同一件事情，因此我和两位姐姐是同道中人，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同坐一条船上。”
他眼珠子转了转，接着道：“如果两位姐姐要把小弟我踢下绳子，推到水里，你们难道就一点也不心疼我吗？”
华蓉蓉听南宫石这般的油嘴滑舌直想给他两个大耳光，心里又一寻思：“他说的也在情在理，我若是打他岂不是叫看的人说我太小气，脾气暴躁。”
她这一想就忍了火气，不发作，强颜欢笑说道：“姐姐我只是个你说句玩笑话而已，你也用不着给我说这么一通道理。”
华凤凤又忍不住问道：“南宫石，我问你，你没事来这里做什么？”
南宫石笑道：“不做什么，小事，小事。”
他目光突然盯在楼无鱼的脸上，楼无鱼对他笑了笑，向其他人介绍南宫石，道：“这位就是海南派的南宫石。”
水小春上前看着南宫石，道：“海南第一剑客南宫仇是你什么人？”
南宫石傲然道：“乃是家父。”
水小春冷冷道：“南宫仇在十年前入关中，向云南峰下战书，他的那一战在我的前面，他和云南峰一战后好像没了一只胳膊。”
楼无鱼变色，心想：“又要找事了，小水说的虽然是实话可也不该用这种口气当着别人的儿子面说他老子的失败。”
“何况南宫石年纪轻轻就已经名声鹤起，心高气傲，不知天高地厚，想来木鹤子的那一剑没有消磨他的锐气。”
人都有少年，少年时鲜衣怒马，英姿勃发，眼里容不得沙子，只需要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激起好胜心，斗勇心。
少年，绝不低头。
少年，绝不服软。
少年，绝不受辱。
人生难得再少年，水小春已不是少年，他的青春不再，血气仍然在，刀在，人活着。活着就不能逃避。
南宫石脸色大变，变成可怕而阴暗的死灰色，他愤怒，他恐惧，他垂首就看到了水小春的刀。
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字说道：“你就是最快的刀，水小春？”
水小春看到南宫石的脸色变了，自己也想：“他可千万不要来试试我的刀。”忽又笑道：“我是水小春，至于是不是最快的刀我也不清楚。”
南宫石额头有冷汗，流道鼻尖，从鼻尖滴到衣襟上，显然紧张胆寒。他喃喃道：“听说你的刀法无师无派，自成一格，出道以来大小一百于战，每战完胜。到如今已有两百多人死在你的刀下，每个人身上只有一刀，不是一刀断头，就是一到把身子劈成两半。”
水小春沉吟着，淡淡道：“你说的都对，只有一点错了。”
他见南宫石冷汗不停地流，衣襟上湿了一大片，便暗暗叹息：“我又说错话了。”
他自己接上了话，接着道：“我生平的第一战就败了，老天爷故意这么给我安排的，让我最先尝到的就是失败的滋味。”
南宫石道：“我出道至今还没有败过。”他忽然又一声大喝，道：“我也没有怕过！”
他这这句“我也没有怕过”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好用来激发他的勇气。
拔剑的勇气。
“看剑！”
一剑拔出，是断剑。
断剑的速度比水小春想象中快的多。
断剑取的是水小春咽喉。
水小春用的是短刀，比断剑要长一尺。
一道耀眼的光芒在灯光下闪过。
不是剑光，比剑光夺目，比剑光冷，比剑光快。
只听到某种硬物落地的声音，南宫石的断剑就不在手中了，水小春的刀还在刀鞘里。
南宫石的冷汗更多，一只在空中的手被震得发麻，发抖。
水小春道：“你输了，你还不够冷静，傲气凌人，杀气不足，要想杀了我你不该动怒，说不定你会有机会，但是机会也只有三成。”
他没有嘲笑，没有自负，他语气平静诚恳，他只是在说事实。
南宫石似乎没有听见，似乎已经听不到别人说话了，他僵硬了，接连两次被人一招得胜是他的奇耻大辱。
少年不懂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高人辈出，这也是少年行走江湖总要吃亏上当的原因。
他手中的剑从一到二，再到没有，那他心里的剑呢，还在吗？
你呢？
少年，绝不放弃。
南宫石突然一咬牙，咬得嘴角流血，牙龈出血，怒目瞪眼，他横下了心。侮辱之仇，不可不报，他的双拳握紧，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瞬间出拳如风，可是毫无章法，纯粹乱打。
汗如雨下，水小春躲了八拳七脚还是立在原地不动，旁人见了也在叹息，似乎是在说：“南宫石这种打法不像是个学武的，倒是像个街头的无赖流氓打架斗殴。”
楼无鱼不喜欢看打架，尤其是差距悬殊的。
于是他出手。
于是南宫石被点了睡穴。
他没有看见楼无鱼如何对他出手的。
打到十六拳，踢到十四脚后就有倦意袭来，接下来的三拳两脚愈发没了力气，脑子里也晕乎乎的，然后就倒地昏睡了。
华蓉蓉和华凤凤听着南宫石叫了她们几声姐姐，心生同情，便把南宫石抬起，放到了熊大海的身边。
她们没有问熊大海的意见，全当这个人不存在。熊大海叹了口气，道：“这位老兄遇到了楼公子和水大侠真是和尚见了如来佛祖，麻雀遇到凤凰。”
楼无鱼笑道：“我不是如来佛祖，水小春也不是凤凰，只是你有你是大海。大海多大？比一万个湖泊加起来都要大，而且不会干涸，比天还要蓝。”
众人皆笑，大笑。
笑声中忽然出现了几声咳嗽，和一个冷淡的语声。
那语声冷冷道：“南宫石小儿快快下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