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的数学卷难度陡增，最后一道附加题据说连年级第一的苏雅都只写了个解题思路。下课铃响时，教室里一片哀嚎，张琪琪对着草稿纸上画满的叉号叹气：“这题是人做的吗？我连题干都没读懂。”
林晚星正把试卷往书包里塞，闻言瞥了一眼那道题。题干冗长，涉及三个函数的嵌套运算，前两次重生时，她对着这道题熬了两个通宵才勉强弄懂，而这次，脑海里却清晰地浮现出最优解法——那是第三次人生里，她在大学图书馆偶然翻到的竞赛题变种解法。
“其实不难。”她随口说了句，指尖无意识地在桌角敲出解题步骤的节奏，“把第二个变量设为参数，用换元法剥离嵌套层，最后求导验证极值就行。”
张琪琪愣住了：“啊？你……你会做？”
周围几个同学也凑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晚星你真会？快讲讲！”
林晚星本想摆手说“随便猜的”，但看着张琪琪眼里的期待，还是拿起笔，在她草稿纸空白处写下关键步骤。笔尖划过纸张，流畅得像在默写早已熟记的课文，不过三分钟，完整的解题过程便呈现在纸上，连辅助线的标注都清晰利落。
“天呐……”张琪琪瞪圆了眼睛，“这思路也太绝了！你怎么想出来的？”
“以前见过类似的题。”林晚星把笔还给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这话却被路过的数学老师听见了。老师拿起张琪琪的草稿纸，越看眉头越舒展，最后拍了拍林晚星的肩膀：“林晚星，放学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林子轩坐在不远处，把这一幕看得真切。他攥着自己只写了半页的试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着——前两次月考，林晚星的数学成绩总在及格线徘徊，怎么突然就会做连苏雅都头疼的题？一定是抄的！或者……是故意在苏雅面前装样子？
他正暗自腹诽，苏雅抱着试卷走过来，对着林晚星草稿纸上的解法轻声赞叹：“你的换元法用得真巧，比我想的简单多了。”
林晚星抬眸笑了笑：“碰巧想到而已。”
这淡然的态度，落在林子轩眼里更像是嘲讽。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谁知道是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苏雅皱了皱眉，没接话。张琪琪却立刻回怼：“你行你上啊！自己做不出来，还见不得别人会？”
林子轩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想说什么，却被上课铃打断，只能悻悻地坐下，恶狠狠地瞪了林晚星一眼。
放学后，林晚星去了数学老师办公室。老师递给她一叠竞赛题库：“这是全国中学生数学联赛的模拟题，你试试。我看你刚才那道题的解法，思路很有灵气，说不定能冲一冲。”
林晚星翻了两页，里面的题型她大多有印象——第三次人生里，她为了赚学费，曾帮高中生辅导过竞赛题。她没拒绝，只是淡淡说了句：“我试试。”
走出办公室时，正撞见林子轩和刘梅在走廊尽头说话。刘梅手里拎着个精致的礼盒，絮絮叨叨地说：“这是我托人从国外带的钢笔，你拿去送给苏雅，就说……”
“你能不能别管了！”林子轩突然提高声音，把礼盒往刘梅怀里一推，“上次你去跟她说我‘数学进步快’，她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还有上周，你居然去甜品店找她妈妈说‘想让两个孩子多接触’，你知不知道苏雅今天都躲着我走？”
刘梅被他吼得愣在原地，眼圈瞬间红了：“我不是为了你好吗？那丫头成绩好人又乖，跟你正好……”
“为我好就别瞎掺和！”林子轩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烦躁，“你这样只会让她觉得我烦！”
他说完，转身就往楼梯口走，路过林晚星身边时，脚步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瞥了她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头也不回地跑了。
刘梅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盒钢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看见林晚星，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快步走过来：“你都看见了？你弟弟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我辛辛苦苦为他操心，他倒嫌我多事！”
林晚星没接话。她想起前三次人生里，林子轩对刘梅向来言听计从，哪怕心里不乐意，也从不会这样直白地反抗。或许是苏雅的出现，让他第一次有了“想维护的形象”，而刘梅的过度干涉，恰好戳破了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你说他是不是被你带坏了？”刘梅见她不说话，又把矛头指向她，“自从你开始跟他对着干，他就越来越不听话！以前他多乖……”
“他十七了。”林晚星打断她，语气平静，“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
“正常？”刘梅冷笑，“正常就是跟亲妈顶嘴？我看他就是被那个苏雅迷昏了头！等我找个机会……”
“刘梅。”
林建国的声音突然从走廊另一头传来。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脸色沉得厉害，“子轩刚才跟你吵架，就是因为你去打扰苏雅？”
刘梅的脸瞬间白了：“建国，我不是……我就是想帮孩子……”
“帮他？”林建国走过来，把手里的文件往她面前一递，“这是刚才数学老师给我的，晚星解出了最后一道附加题，解法比参考答案还简洁。老师说她有竞赛潜力，让我多支持。”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刘梅攥紧的钢笔礼盒上，语气冷了几分：“你有时间操心子轩追女生，不如多看看两个孩子的功课。晚星的天赋被耽误了这么久，你这个当妈的，就没一点察觉？”
“我……”刘梅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一直觉得林晚星“资质平平”，每次考试成绩中等，作业本上的错题比对勾多，哪里想得到她能解出连苏雅都头疼的题？
林建国没再理她，对林晚星说：“老师说的竞赛题，你要是想试，爸给你报个辅导班。”
林晚星想了想，点头：“好。”她不是为了争什么，只是那些题确实有趣，比应付日常作业更能打发时间。
父女俩往楼下走时，林建国忽然说：“刚才子轩对你态度不好，回头我说他。”
“不用。”林晚星说，“他最近心情不好。”
林建国侧头看她。女儿的侧脸在夕阳下显得很平静，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嘲讽，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忽然发现，这个女儿好像真的不一样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总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试探“是不是更喜欢弟弟”，也不再因为刘梅的刁难而偷偷掉眼泪。她有了自己的节奏，像一株被风雨压弯过的小草，慢慢挺直了腰杆，还冒出了意想不到的新芽。
晚饭时，气氛格外压抑。林子轩扒拉着碗里的饭，头埋得很低，一句话都不说。刘梅想给他夹菜，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眼圈红红的。
林建国把一份竞赛报名表推到林晚星面前：“我问过老师了，这周末有个市级初选，你填一下。”
林晚星拿起笔，刚写下名字，就听见林子轩“嗤”了一声：“装什么装，说不定那道题真是蒙对的。”
刘梅立刻接话：“子轩你别这么说……晚星可能就是……突然开窍了。”这话听着像维护，实则藏着“以前不开窍”的嘲讽。
林晚星没抬头，只是在“参赛项目”一栏填了“数学”，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清晰的沙沙声。
林建国放下筷子，看着林子轩：“明天起，你的手机没收，晚上跟晚星一起在书房做题。”
“凭什么？”林子轩猛地抬头，“我不！”
“就凭你上次月考数学刚及格。”林建国的语气不容置疑，“要么跟晚星一起学，要么就去上补习班，你选一个。”
林子轩的目光扫过林晚星手里的报名表，又看向刘梅，见她只是低头喝汤，没像以前那样帮他说话，心里的火气突然涌上来：“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他把碗往桌上一摔，起身就往房间走，“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刘梅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开始抹眼泪：“你看看他！越来越无法无天了！都是被你惯的……”
林建国皱着眉打断她：“够了。先管好你自己，别再去打扰苏雅和她家人。”
林晚星安静地吃完最后一口饭，拿起报名表起身：“我回房做题了。”
她走到书房门口时，听见客厅里刘梅带着哭腔的声音：“你现在眼里只有林晚星！她不就是解出一道破题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林晚星没回头，推开书房门走了进去。书桌上，那叠竞赛题库摊开着，夕阳透过窗户，在“函数极值”几个字上投下暖融融的光。
她翻开笔记本，在新的一页写下：“原来解数学题，比应付争吵有意思多了。”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轻响，像是在应和。她拿起笔，对着那道复杂的竞赛题，笔尖落下时，带着前所未有的从容。至于客厅里的争吵，林子轩的烦躁，刘梅的委屈，都像是隔着一层玻璃，模糊又遥远。
她的世界里，此刻只有函数图像和解题步骤，干净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