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午的自习课,教室里弥漫着粉笔灰和旧书本的味道。林晚星正对着一道物理题皱眉,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三次受力分析图,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里错了。”一只纤细的手伸过来,指尖点在图上的斜面角度,“倾角是37度,摩擦力方向应该沿斜面向上,你画反了。”
林晚星抬头,看见苏雅站在桌旁,手里拿着本物理练习册,眼神清澈。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浅金的边。
“谢谢。”林晚星修正了方向,果然顺畅多了。
“你这思路挺巧的,用动能定理绕开了复杂的受力分析。”苏雅看着她的草稿纸,嘴角弯了弯,“就是细节没注意。”
张琪琪从后排探出头,手里举着块饼干:“苏雅,你要不要来我们组?我们在研究怎么用数学公式算蛋糕的烘焙时间呢!”
苏雅被逗笑了:“烘焙时间还要算?”
“当然啦!”张琪琪拍着桌子,“我妈说烤箱温度和时间成反比,面团重量和时间成正比,这不就是函数关系吗?晚星说可以用二次函数建模呢!”
林晚星无奈地笑了笑——这是昨天张琪琪在甜品店帮工回来,突发奇想的“研究课题”。
苏雅的眼睛亮了亮:“听起来很有趣,我能加入吗?”
“求之不得!”张琪琪立刻把她拉到自己旁边的空位,“正好你数学好,帮我们看看这个模型对不对。”
三个女孩围在一起,摊开草稿纸。张琪琪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蛋糕,旁边标着“温度200℃”“时间30分钟”;林晚星在旁边写着函数公式,字迹工整;苏雅则拿着笔,时不时圈出公式里的变量,轻声说“这里的系数应该再调整一下,烤箱实际温度有误差”。
林子轩坐在不远处,看着苏雅和林晚星凑在一起讨论,手指几乎要把笔捏断。他原本想下课找苏雅问数学题,此刻却连起身的勇气都没有——苏雅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和林晚星说话时专注的侧脸,还有张琪琪咋咋呼呼的手势,三个身影凑在一起,像幅暖融融的画,把他隔绝在外。
“喂,子轩,发什么呆呢?”旁边的男生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看你女神跟林晚星玩那么好,不难受啊?”
林子轩猛地回神,狠狠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她们就是讨论题目而已。”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像被猫抓似的,烦躁得厉害。
自习课结束时,三个女孩的“烘焙函数模型”终于成型。张琪琪拍着胸脯:“今晚就回家试验!成功了明天带蛋糕给你们吃!”
“我帮你记参数。”苏雅拿出笔记本,认真记下温度、时间和面团重量的对应值,“如果失败了,我们再调整公式。”
林晚星看着她们,忽然想起前三次人生里,自己总是独来独往,课间要么趴在桌上睡觉,要么对着错题本发呆,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同学这样叽叽喳喳地讨论“蛋糕函数”。
放学路上,张琪琪非要拉着她们去甜品店。“我妈今天烤了抹茶慕斯,说让你们尝尝!”她拽着林晚星和苏雅的手腕,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鸟。
甜品店的玻璃门挂着风铃,推门时叮当作响。张琪琪的妈妈正系着碎花围裙裱花,看见她们进来,笑着往盘子里放慕斯:“哟,带朋友来啦?快坐快坐,刚出炉的,还热乎呢。”
绿色的慕斯上撒着抹茶粉,旁边摆着颗鲜红的草莓。苏雅拿起小勺尝了口,眼睛弯成了月牙:“阿姨做的比甜品店买的还好吃。”
“那是!”张琪琪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妈以前可是五星级酒店的甜点师!”
“别听她吹牛。”张妈妈拍了下女儿的后背,给林晚星递过一杯柠檬水,“晚星,你上次画的梧桐叶,我裱在蛋糕上了,好多客人问呢。”
林晚星愣了一下,想起上周随手在便签上画的叶子,被张琪琪拿去给了她妈妈。
“真的?”苏雅好奇地问,“能给我看看吗?”
张妈妈从柜台下拿出本相册,里面贴满了蛋糕照片:这个是给小朋友做的卡通造型,那个是给情侣做的爱心蛋糕,翻到最后一页,赫然是个淡绿色的蛋糕,侧面用奶油画着片梧桐叶,叶脉清晰,和林晚星笔记本上的一模一样。
“画得真好。”苏雅轻声说,“我小时候学过几年素描,总觉得植物的线条最难画,你这叶子看着特别有生命力。”
林晚星心里微微一动。前三次人生里,总有人说她“画画没用”“浪费时间”,还是第一次有人认真夸她的画“有生命力”。
“你要是喜欢,我教你画啊。”她脱口而出,说完又有点不好意思,“我画得也不算好……”
“好啊!”苏雅眼睛亮了,“我正想找个伴一起学呢。”
张琪琪立刻举手:“我也要学!我要画个会飞的蛋糕!”
三个女孩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先画叶子还是先画蛋糕”,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她们交叠的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暖得像融化的蜂蜜。
林子轩背着书包路过甜品店,隔着玻璃看见这一幕——林晚星正低头给苏雅看笔记本上的画,苏雅笑得眉眼弯弯,张琪琪趴在旁边抢着看,三个脑袋靠得很近,像株紧紧依偎的三叶草。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却只能加快脚步走开。
从甜品店出来时,暮色已经漫上来。张琪琪往左走,她家就在附近;林晚星和苏雅往右,顺路。
“你好像不太爱说话。”苏雅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但你笑起来很好看。”
林晚星愣了愣,摸了摸脸颊:“有吗?”
“嗯。”苏雅点头,“上次你解出那道数学题,抬头笑的时候,眼睛里像有光。”她顿了顿,又说,“以前在实验中学,总有人说我‘太闷’,其实我只是不太会跟人打交道……遇见你们,好像轻松多了。”
林晚星想起前三次人生里的自己,何尝不是这样?总觉得自己像株角落里的植物,拼命想往阳光里长,却总被阴影压着。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找到合拍的人,沉默也会变得舒服。
“我以前也这样。”她轻声说,“总觉得跟人相处很累,后来发现,只是没遇到对的人而已。”
两人走到岔路口,苏雅的妈妈已经在等她了。“明天见。”苏雅挥挥手,转身跑过去,跑了两步又回头,“记得带画本!”
林晚星笑着点头,看着她被妈妈牵着手走远,身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
回家的路上,她路过文具店,进去买了两本素描本,封面都是浅棕色的牛皮纸,简单又干净。明天给苏雅一本,正好一起画画。
推开家门时,刘梅正对着林子轩发脾气:“让你跟苏雅多处处,你倒好,放学就往家跑!人家现在跟林晚星玩得那么好,你再不动手,连朋友都没得做!”
林子轩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摔:“要去你去!我才不要像个跟屁虫!”
林晚星没理会他们的争吵,径直回了房间。她翻开浅蓝色的笔记本,在新的一页贴上今天张琪琪妈妈给的蛋糕照片,旁边写下:“原来三个女孩的笑声,比争吵好听多了。”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她把新买的素描本放在桌角,旁边是苏雅借给她的物理笔记,封面上画着个小小的笑脸。
台灯的光落在书页上,暖融融的。林晚星忽然觉得,这“躺平”的日子,不是被动地接受,而是像此刻这样——慢慢松开攥紧的拳头,接住那些主动递来的善意,让阳光一点点照进心里,长出新的、柔软的枝叶。
至于客厅里还在继续的争吵,好像真的变成了很远的背景音,模糊又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