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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此话,宫祁和宫然抢着跑到我床边,却只见被褥之下,空空荡荡,全无人影。
「我」就这样,在众人面前消失,消散得干干净净。
「关闭宫门,不许一人出去,给我搜!」
宫祁狠狠攥着被角,眼眶通红,转头盯着宫然,「皇叔可是好本事,竟然可以让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
眼睛紧紧跟在宫然身上,生怕错过一点细节,但宫然不以为意,轻笑两声:「皇上这样,倒是让人觉得您对太子妃情根深种了。」
一句话,成功把宫祁震得立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宫祁终于甩手,带人离去,离开前,特意路过宫然身边,似是呢喃:「无论怎样,天下人都知道,她对朕情根深种。」
宫然可忍,我可忍不了了,这个不要脸的死猪蹄,我瞅准宫祁的脸,给了他一记重击。
宫祁突然倒地,震惊了在场宫人。
宁公公连忙上前,扶起宫祁,看到他生气地试图找出凶手的样子,却赶忙拿出手绢,替宫祁轻轻挡住。
原来,刚刚一击,也成功拿下对方大门牙一颗。
倒是和白素雪左右对称,好玩得紧。
宫然直接大笑出声,宫祁被笑得脸上无光,连忙带着人逃也似地走了。
宫然还在笑着,多久的压在他身上的沉闷好似都被笑了出来。
下人都被他遣了下去,周边空洞得安静凄凉,偌大的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他一人的笑声。
渐渐地,笑声缓息。
「是你么,夏夏……」
他声音很轻,像风一样,怕把我吹走,却依旧沿着某种细细麻麻的线传到我耳里,带得我身上也细细麻麻起来。
我无法回答他,只能在风里细细描摹他的眉眼。
「夏夏,是你的话,再摸摸我,好不好……」
一向骄傲的男人,此时再掩不住他的脆弱,本该是玉一般的人物……
心里终是一软,我上前,伸出手,就在即将触碰的那一刻,心脏发出了剧烈的疼痛,紧接着爆发出巨大的吸力,我一直以为是幻觉般的吸力如同旋涡般直接将我卷了进去。
一阵眩晕,再无知觉。
宫然在原地等了许久,也未曾等来之前拂过眼睛的轻柔。
只有一阵风。
「倾吾之力,换君生机。自此以后,再无禁锢。君乃世外之人,救吾国于危难,免灭顶之灾,挽狂澜于既倒,实乃天骄。可叹吾后辈汲汲营营,为名势权力所惑,声色犬马,难堪大任,难见吾辈之光。七日之后,天机遮掩,可护君归去……」
一片迷蒙之中,那阵苍老的声音再度传来。
「那是……」
我醒来时头痛欲裂,还在努力消化宛若梦一般的声音,却发现自己正处于一间墓室之中。
金碧辉煌,斗大的夜明珠足有七颗,呈北斗星状布于墓室中间,交相辉映。而墓室四侧都被绘上壁画,人物精细,栩栩如生。
好像是,天璇国的开国传说,墙被刻得很满。
但唯有东南一角出现一片空白,仔细看去,按照时间排布,应该是预言。
墙上描绘的正是先皇施计,使我父亲被敌军俘获,宫祁与敌军作秀拿下胜利。
可恨敌军尝到甜头,挥军直下,取下京城,百年天璇,就此覆灭。
无限惨状。
可本该继续描绘的壁画,却像被人剥去一般,出现一片奇异的空白,硬生生与其他全然割裂开来。
我抚摸墙上父亲英勇的样子,内心对宫祁的恨达到高潮。
虽说是出于系统所迫,目的不纯,但我任家何曾亏待过宫祁,他为何这般迫害,寸步不让。
思及此,我沿着空白墙壁继续前行,在墓室尽头却被一根突起的木刺刺破手指,鲜血顺着墙壁流下,却看见本是墙壁的空白之处,出现一道石门。
想来,这就是出口了。
我顺着密道缓缓出来,明亮的阳光倾洒在我身上,终于让我感受到温暖的活人般的感觉。
我直直地盯向太阳,眼睛微微一眯,满腔杀意。
宫祁,这天下,不知道你守不守得住……
宫祁本忙着封锁宫门,寻找我的下落,却被各方折子逼得不得不上朝。
门牙尚未补好,宫祁只得用一席帘子遮住,半遮半掩,朦朦胧胧,却让百官更加不满。
「我等如今连圣上之面都见不得吗?」
连续三天上奏未成的丞相率先发难。
「卿等皆是国之栋梁,怎会有此事?」
丞相冷哼一声,直接落了宫祁面子。
就在这时,江城巡抚实在按捺不住,上前禀报:「……江城出现水患已三月有余,汛期之大,实难抵抗,民流离失所,城无可食之粱,户无可穿之衣,尸积成山,恐有疫祸……」
山原太守也随之跪下,「……山原地区大旱已近半年,今年怕是颗粒无收,百姓难以维系,纷纷落草为寇,方圆十里,不见一户良善人家……」
「河道三城,有奸商抬价,百姓民不聊生……」
「草间有地动山摇之难……」
……
一时之间,跪了大半官员。好好一个国家,突然间飘零散落,宛若地府。
「混账!」
「陛下息怒——」
百官都跪下,噤若寒蝉。
「怎么可能!」
宫祁狠狠将折子扔下,明明,明明三天之前还万事安康,怎么如今却突然……
「报——」
就在这时,边疆传来急报:「边城外族听闻太子妃去世,大贺三天,着手联盟准备攻来!」
而那些尸位素餐,曾经夺功上位的将军们听到这消息时,已然弃城而逃。
众人皆惊。
就在这时,丞相再次上前,步步紧逼:「此番种种,乃是上天预示,德不配位,不堪大用,这是天罚!」
「放肆!你这是忤逆!你是要谋反吗!」
宫祁气到发狂,大声呼唤御前侍卫,想杀了丞相这个老匹夫,以儆效尤。奈何喊了半天,无人前来。
「反了!都反了!哈哈哈……都反!反的好啊!」
宫祁似癫狂一般笑了起来,宁公公上前护驾,却在不经意间扯掉帘幕,宫祁那副缺牙形状被百官尽数收入眼底,哪还有半分皇上的样子。
丞相转身拜倒在宫然身前,「国不可一日无君,微臣恳请摄政王代为执掌朝政。」
「恳请摄政王执掌朝政。」
百官紧随其后。
「混账!你们都是混账!你们是不是都疯了!朕还在这呢!朕才是皇上!」
「皇上龙体不适,既如此,孤就暂代行权。皇上还是好生歇息,待圣体康复再归权于你。」
宫然伸手将丞相扶起,御林军们很识趣地将宫祁带下去。
谁也不曾发现素来安排得当的太监里多了一张陌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