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看上了我的傻子丈夫阿乌，联合我的家人杀了我。
她学着我的样子拉他的手，帮他养花。
他像对我一样为她描眉、梳头、点唇。
他忘了我。
后来他终于如愿娶到了尊贵的公主。
新婚当晚，我却看着阿乌疯了一样撕扯自己的嘴皮，抓烂自己的脸。
他看着满手的血低喃：「我脏了，脏了，她该不高兴了。」
1.
「江逸，姜雪不要你了，她嫌你是个傻子。」
说完李长乐就要去拉阿乌的手。
阿乌一直往后躲，进了房间锁住门。
我飘在空中不得已跟着阿乌进了房间。
阿乌坐在椅子上看着摆着的花。
那花是我临死前还没养成的珍贵品种，明明卖花的老头说春天就能开花了，真可惜。
阿乌这些天只吃了些之前留在屋子里的甜点，面容有些凹陷下去，但还是很好看。
也是，如果阿乌不是因为这副外表，公主也不能看上个傻子。
我贴着阿乌说：「阿乌，我没不要你，我就是死了，见不到你。」
阿乌没反应，依旧是那副静静的漂亮模样。
我有些失落，死了真麻烦，连说些情话都听不到。
我又隔着窗户看着窗外的公主气得跺脚。
这已经是公主来找阿乌的第七天了。
也是我死去的第八天。
那天母亲写信意外唤我归家，她说她今天吃到了酒酿丸子，十分思念我。
「阿雪，归家吧，阿娘等你。」
母亲已经很久未唤过我阿雪了，我有个正三品哥哥，又有个第一才女妹妹。
一个年宴上，有位皇子说：「姜家长女？姜家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
因为这事，父亲每每看我，就像在看一个失败品。
母亲却总是会抚摸着我的头：「我们阿雪只是还未长大。」
回家前，阿乌紧紧抓着我的手，不让我走。
我只当他是闹脾气：「好阿乌，我晚点就回来，你记得好好养我的花。」
现在想来，他可能确实有些奇怪的预感。
那天回家后，我没看到阿娘。
只看到父亲与一个身着华丽的女子。
我知道，那是当今皇上最爱的公主李长乐。
李长乐不屑看我：「本以为是多么好看，如此一看实在普通。」
父亲拱手：「此为臣长女，资质却甚是平庸，任凭公主处置。」
她看着我不甘心的眼，直视我说道：「姜雪，不用这么不甘心，我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我有资本。我不是你，也永远不会像你。」
「江逸一定很快就会爱上我的。」
然后，我被勒死在我曾经居住的小院。
我的小院里种着好多珍贵的花。
临死的时候，那些花并未开放，显得整个院子衰败极了。
父亲，你说我平庸，其实我养花养得真的很好的。
只是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我没看到阿娘，到死都没看到。
阿娘，是你骗我过来的吗？
可是我死了，阿乌怎么办呢？还有我那盆好不容易得来的花。
那天晚上，我被埋到了城外的后山。
后山在春天的时候会长出半人高的一种特殊的草药。
入药可清肺去火，是极好的药材。
还好，我这样的人死后也能发挥些价值。
本以为灵魂就此消散，再睁眼的时候我却回到了我和阿乌的小屋。
阿乌是江家有名的傻子，姜江两家站队不同，却强硬被要求联姻。
这是皇上用来平衡大臣的方法。
只是连皇上都没想到吧，姜江两家竟然同时出现了两个被家族抛弃的人。
就这样，最没用的姜雪嫁给了最没用的江逸。
两家嫌丢脸，整个流程都敷衍极了。
那天我掀了盖头看到江逸的时候，却被震惊了一下。
谁说没用的，江逸真是好看极了。
2.
公主又来找阿乌了，这些天，她每天都来给阿乌送糕点，送珍贵的衣服，头冠。
「阿乌，你出来好不好？我可以帮你养花，可以养出最漂亮的花。」她语气温柔又恳切。
阿乌？公主怎么会叫他阿乌？阿乌也不喜欢养花，喜欢养花的是我。
本以为他依旧会当没听到，只是这次，阿乌出去了。
公主换上了我以前常穿的素色衣服，头上只戴了枝簪点缀。
我看到了阿乌眼里的变化。
阿乌静静走到公主身边，公主果然开心极了，她又想拉他的手。
阿乌先缩了一下，公主面上有点伤心，狠狠瞪了一眼身边的贴身侍女。
阿乌看到了，就主动牵上了她一个手指。
「小雪，不要伤心，阿乌爱你。」
我明显看到公主的脸上呆愣了一下，然后又气得眼神都颤抖起来。
阿乌却突然上手轻轻摸了她的头。
「小雪小雪，别生气了，阿乌听话，你回来，好不好。」
公主生气，却被阿乌温柔的语气迷惑了，发不出脾气，我听到旁边的侍女说：
「公主，江公子是傻子嘛，您看，他根本没记住姜雪，他啊可能只是喜欢姜雪给他的感觉罢了，只要您像姜雪一样，定会讨得江公子欢心。」
公主听完果然动摇了。
阿乌突然牵着公主向前走。
「小雪，不走吗？」
公主艰难抬起自己的嘴角：「走，阿乌，我们走。」
我看着阿乌拉着公主的手，他的手指修长，手掌也大得很。
每次拉着我的时候，都能包住我的小手。
他曾经说：「小雪，以后出门不要再躲在边上，我会保护你的。」
以前我每次出门都会被父亲要求戴好帷帽，不可露出面容。
那天我听到父亲和祖母的对话：「家丑不可外扬。」
原来，我是拿不出手的人啊。
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常常只有我戴着遮面，总会被指指点点。
所以，我就习惯了走在边上。
阿乌长得好看，公主也容颜极盛。
站在一起实在匹配得很。
我不想再看了，只是却迫不得已地绑在阿乌身边。
到了门口的时候，阿乌突然让公主戴上帷帽。
「小雪，戴好。」
公主不想戴，阿乌又俯身贴近她：「阿乐，我知道你是阿乐。阿乐听话，阿乌喜欢。」
公主果然瞬间脸通红，戴好了。
阿乌满意地笑笑。
「阿乐果然最听话了，我喜欢听话的阿乐。」
我飘在空中，抑制不住自己的委屈。
阿乌从前是不懂什么叫做喜欢的。
我和阿乌刚刚成亲的时候，因为没有钱并没雇什么下人，所有事情都是我和阿乌自己打理。
我负责打理些金贵的花来赚些钱，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我写字的时候，阿乌常常在旁边看着。
我教他写字，他学得快极了，他还很擅长模仿字迹。
后来他甚至能靠这个本事赚些钱。
有一天他出门回来，兴奋极地给我展示他买到的新东西。
是一些胭脂、铜黛和梳头水。
他说：「今日，我仿了一封信，里面说喜欢，还有爱？他还说喜欢就是看到她就欢喜，我觉得我看到小雪就很欢喜，他就告诉我你一定会喜欢这些东西，小雪，你喜欢吗？」
「你看到阿乌的时候也欢喜吗？」
我感觉脸上烫烫的。
那天，我教他怎么画眉、点唇。
他拿胭脂给我额上画了一朵小花，他说那个是雪花。
我忍不住笑起来：「雪花不是这样子的，等今年冬天，我带阿乌去北边塞外看，好不好？」
他看着我的样子：「小雪好看，我喜欢小雪，小雪在哪里，阿乌就在哪里。」
晚上的时候，他给我梳头，他好像特别喜欢，加了好多梳头水。
整个屋子都香极了。
他突然顿了一下，脸也红起来，那天晚上，我们终于成了夫妻。
3.
公主每日都来我和阿乌的小屋。
他们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阿乌在我的梳妆台上为她画眉、点唇、画花。
公主越来越像我了，她着素衣，说话也越来越温和。
甚至连别人说些闲话，她都不再那样暴躁。
可是李长乐本应该是娇纵又高傲的。
原来她可以为阿乌到这种地步了吗？
不止，不止公主。
阿乌也变了，他不再心里只想着我了。
所以，他喜欢的从来不是我，那个宫女说得真对，他只是喜欢这种温柔亲近的感觉。
我被迫在这个屋子里看着她们每天缠绵，拥抱，亲吻。
只是他们从来不曾到最后一步。
那天公主红着眼问他为什么。
阿乌说：「阿乐，我听别人说没有成亲的话，做这样的事对你不好。」
公主好似有些震惊于阿乌这样的傻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脸上瞬间充满了笑意。
「阿乌，我们终于可以成亲了，我去求父皇，我们成亲！」
我死死盯着他们两个，阿乌当然不是傻子，阿乌是个没良心的大骗子。
那天，我破天荒地没被绑在阿乌身边。
我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终于发现，原来是因为公主让阿乌换了衣服。
阿乌以前穿的衣服身上有些我为他绣的花样。
我绣花样的线是被特殊的花熏过的，穿在身上有镇定安抚情绪的效果。
阿乌有的时候会陷入极度的恐慌害怕，甚至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
所以我一直觉得阿乌不是傻子，而是疯子。
他曾发过一次病，在自己的胳膊上刻了一朵我曾经画过的雪花。
满胳膊的血，染红了他的衣服，他脸上发白，白得快透明，眼神紧紧盯着我。
「小雪，你看，你最喜欢的，你不要离开我。」
我边流泪边为他止血，紧紧抱住他：「我不离开，我不离开。」
那天是因为我去雇主家送花的时候交流了会儿，晚了些就在那里留宿了。
从那之后，我再也不敢在外面过夜。
我看着换下来的衣服，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没了我，阿乌不仅没发病，或许他还会成为未来的驸马，他再也不会过曾经被家人看不起，会重新享受起曾经的富贵生活。
所以，其实是这些线困住了他，也困住了我吗？
我长长叹出一口气，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的一生。
阿乌这么鲜活的生命，注定是不应该由我这样的人靠近的。
雪怎么能靠近暖呢？
那些衣服，阿乌没再穿过，他回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只是每次回来，我都能感受到他身上味道的变化。
从前，是我给他熏得特殊花草药味。
现在已经逐渐变成了栀子味，香甜的，有些腻人，就像公主轻轻叫他「阿乌」时那样。
我是个魂体，离不开这间屋子，但是耳朵可以听到隔着墙的话。
「长乐公主非得要跟江家那个傻子成亲。」
「可是江家那傻子不是已经成亲了吗？他妻子叫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
「姜雪，叫姜雪，皇上亲口问的。听说，已经死了。」
那天他回来了，却突然捧着我绣给他的衣服哭。
4.
差点忘了，他啊，其实是个爱哭鬼，我早上起床没亲他要哭，午饭的时候没有用他亲手做的夫妻碗要哭，甚至于晚上，我累得动不了的时候，他还要哭。
我问他：「我累，你哭什么？」
他说，他心疼我，他也难受。
然后，就会强制地忍几天。
有时候他会问我，为什么明明不开心却不哭呢？
眼泪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我早就哭不出来了。
从前看着其他小孩得到父亲宠爱时哭，受委屈的时候哭，可是还是换不来任何东西。
眼泪只对爱你的人有用。
就像现在我看着抱着衣服的阿乌哭得好伤心，我心好痛好痛。
可是他明天就要跟别人成亲了，在我死后的短短一个月。
公主和江家傻子要成亲的事情，传遍了整个京城。
随机而起的是江逸与原本的夫人姜雪的故事。
就像哥哥和妹妹的名字一样，我的名字也传遍了京城。
突然就想起来，我曾经醉了酒，哭着跟阿乌说：「为什么哥哥和妹妹都能得到父母的宠爱，我却不可以呢？难道就因为我的名字没有传遍京城吗？」
那是阿乌第一次看我掉下眼泪。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又只能跟在阿乌的身边。
我看着一袭红衣的阿乌苦笑，真是的，连死了也不让我痛快。
成亲的流程莫名地迅速且简陋，连皇上都没露面。
后来我看到公主已经隆起的肚子才明白怎么回事。
公主的脸上已经扬起了母性的慈爱，曾经那个骄傲的公主不在了。
阿乌看着公主的背影轻轻说了一句：「像，真像啊。」
我突然一阵恶心，他是找了个我的替身吗？
入洞房的时候，我硬生生地卡着自己没进去，里面渐渐响起了暧昧悠长的声音。
冬末是最冷的，我莫名感受些寒意。
阿乌，不再是那个阿乌了。
突然，门轻轻响起，阿乌竟然出来了。
那里面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