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老夫人拄着拐杖往楼上走。
顾兮兮举着戒尺拦在楼梯口。
她知道，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
握着戒尺的手一紧，心脏也猛然收紧。
到了报仇的日子，她竟然有些手软。
顾兮兮，你不能这么软弱！
顾兮兮，难道爸爸的死就这么算了吗？
你成全了时霆域的孝道，那你自己呢？连父亲的公道都没有勇气讨回来吗？
顾兮兮手指捏紧了戒尺。
时老夫人不觉间已经上了楼。
时老夫人抬起拐杖打顾兮兮：“给我滚开！”
顾兮兮肩膀挨了一下。
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她举起手用力一推。
“兮兮！”
随着身后时霆域的喊声，时老夫人朝着楼下滚去。
哐——噔——哐——噔——
人顺着台阶而下的声音，和拐杖撞击台阶的声音，混杂成了乐曲。
顾兮兮站在高处，看着滚下台阶的人，眼里充满了快意。
她做到了。
她真的做到了！
身后男人有力的手臂拉开顾兮兮，顾兮兮跌坐在台阶上，脑袋撞在玻璃围栏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她目光呆滞地看着男人一步三台阶往下。
他抱起昏迷不醒的时老夫人，声嘶力竭地大喊：“奶奶！奶奶！”
时老夫人脑袋全是血，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时霆域抱起时老夫人，抬起头狠狠瞪了眼顾兮兮。
顾兮兮冷漠地看着时霆域的恨意。
他终于感同身受了吗？
轻描淡写让自己原谅，结果自己也逃脱不了恨意。
时霆域抱着时老夫人离开。
顾兮兮坐在原地，什么都不想。
死了吧？
应该死了吧。
程阎在顾兮兮身边坐下，拍了拍她的背。
程阎没说一句话，却胜过千言万语。
顾兮兮扭头看向程阎：“我会被判死刑吗？”
程阎：“不会。你是自卫。”
压力过大一朝释放，紧绷着神经松懈开，顾兮兮噗嗤一声笑出来：“程阎，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有点厉害。”
程阎：“我的意思是：你请律师的时候，可以按照这个套路走。”
顾兮兮点了点头：“好。”
家里的佣人瞧着坐在台阶上谈笑风生的两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难道说……
前些时日夫人跟着程阎练武，不是为了强身健体，也不是为了维持身材，而是为了今天？
干掉时老夫人身边的保镖，置时老夫人于死地。
可是……
真的要杀人，干嘛不用手里的戒尺，只是推了一下？
顾兮兮低头看着手里的戒尺：“我还是有点手软了，我应该用戒尺朝她身上招呼的。”
顾兮兮说着挥舞着戒尺，戒尺猎猎生风。
程阎说道：“你没杀过人，头一次就下死手，肯定做不到。”
顾兮兮突然间双手捂着脸，将脑袋埋在大腿里。
低低的呜咽声响起。
程阎犹豫了下，还是将手搭在顾兮兮背上：“哭什么？”
“如果她没死，我肯定会后悔。”顾兮兮还是止不住地懊恼。
明明是那样好的机会，她竟然只是推了一下。
程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顾兮兮。
要一个对佣人都无比温柔的女人痛下杀手，确实很难。
他知道顾兮兮为了今天准备得有多辛苦，期间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先前时霆域听到外面的动静出来看。
蕊蕊和皓皓就站在不远处。
他们都看见了顾兮兮推到时老夫人的一幕。
身后轻轻浅浅的脚步声响起，顾兮兮惊恐地抬起身体回过头。
见到朝着自己走来的两个小萌娃，顾兮兮浑身僵硬。
不要……
不要过来。
幽黑的瞳孔逐渐扩大，眼瞳里孩子们的倒影越来越大。
蕊蕊走了两步，甩开皓皓的手扑到顾兮兮身上。
“妈妈，警察叔叔来了，你就说是我把爸爸的奶奶推下的楼，我替妈妈去坐牢，我不要妈妈坐牢，哇！”蕊蕊没控制住，说完便嚎啕大哭起来。
她不要妈妈坐牢！
顾兮兮全然没料到蕊蕊的反应。
她以为两个孩子见到自己凶残的一幕会害怕自己憎恨自己，却不料蕊蕊给了她一个拥抱。
甚至是……
说了那样的话。
顾兮兮抬起手，想要抱住蕊蕊，却又觉得自己这罪恶的双手不能触碰自己纯洁的女儿。
就在此时，皓皓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皓皓说道：“妈妈，不要说是蕊蕊做的。”
手被柔 软的小手包裹，顾兮兮眼眶微热快要落下泪来：“妈妈当然不会让蕊蕊替妈妈受过。”
皓皓说道：“妈妈，说是我做的。”
顾兮兮惊讶。
皓皓说道：“我把我的小电脑带到监狱去，在监狱里和在外面，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在顾兮兮的惊讶中，两个小萌娃争抢起来。
蕊蕊回过头瞪向皓皓：“皓皓，你怎么什么都要跟我抢？我是姐姐，听我的！”
皓皓说道：“你平日里在课堂里都老想着出去玩儿，你在监狱里肯定待不住。从前都是我听你的，这次听我的。”
说着说着，蕊蕊松开顾兮兮，插着小腰气呼呼地训斥皓皓：“皓皓，不能没大没小哦！”
皓皓也来了气，气鼓鼓地说道：“别拿姐姐的身份压我！我就比你晚出来十几分钟！”
顾兮兮惊讶不已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两个孩子从出生起就没吵过架，这还是头一次。
劝架技能不熟练，顾兮兮有些无措地举起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拉哪一个。
程阎在旁边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蕊蕊看向程阎：“程叔叔，你说弟弟是不是应该听姐姐的？”
皓皓也看向程阎：“程叔叔，你说男孩子是不是不能让女孩子吃苦受累？”
问题抛向了自己，程阎笑得不行。
他看向顾兮兮：“你真会生。”
顾兮兮：“呃……”
程阎：“你刚刚不是担心自己的刑罚吗？现在这情况，只要你随便把罪行推倒其中一个孩子身上，你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顾兮兮：“……”
见顾兮兮表情沉了下去，程阎笑：“跟你开个玩笑，这么认真做什么。”
顾兮兮也觉得自己过分紧张了。
她怎么能把这么明显的玩笑话当真呢？
顾兮兮一手抱住一个孩子说道：“蕊蕊，皓皓，妈妈做这件事之前就已经提前想过后果，妈妈会勇敢承受后果，就像你们小朋友犯了错会聆听老师的教诲那样。以后你们要乖，要听爸爸的话，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