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张显凡乔装成乞丐来到梯云桥,他选择一个僻静角落卷宿在那里,眼睛却注视着桥下的水面。
水面上,不时有渔人来打鱼,朱子湘肯定会扮成渔夫来这装成垂钓或撒网。反正只要在这桥下滞留很长时间的人,都值得留意和怀疑。
张显凡的估计没有错,他很快于某个晚上认出那个驾着划子前来桥下钓鱼的渔翁就是朱子湘!他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又盯了几个晚上终于找到了他们的住处!
这里是都梁,是蒋兴和的地盘,知道了朱子湘的住处,要抓他有如瓮中捉鳖。当他发现朱子湘的住处之后,第一时就想到要将这个重要消息向蒋兴和报告,到了半路,他突然想到一个更好的计划,于是调转方向回了玉带桥客栈。
张显凡要实施自己的计划必须有一个帮手,这样的帮手不能是别人,必须是罗国矮!
他预计罗国矮应该在最近几天回家,果不其然,就在他发现朱子湘住处的第二天一早,罗国矮回来了,居然还知道来玉带桥客栈找他。
张显凡把罗国矮让进房间,用不满的囗气责备:“矮佬倌,从靖州到都梁比京城还远吧?要不,你就是蜗牛或者蚂蚁变的!”
“凡哥,我已经是最快了!”罗国矮喘着气,拍了拍自己的脚,作一脸委屈状。
“好了,我不要听你解释,去见过蒋老板了?”
“没有,不先见凡哥,我哪里敢呀!”
“你怎么知道我先回来了?”
“我也不敢肯定,先来客栈看看。”罗国矮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下来慢慢喝。
“要是我没回来呢?”
“如果凡哥没回来,我休息两天会去见蒋老板。凡哥,你为何没去贵州呢?”罗国矮已经喘过气来了。
“我为什么要去贵州?”
“嘿嘿……我就知道凡哥不会去……”
“你为什么知道我不会去?”
“我……我有个猜测不知对不对……我认为朱子湘不会去贵州,十之八九回了都梁。”
“为什么?”
“两个原因,第一,他是守墓人,不会离开祖坟;第二,兵书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凡哥,你说呢?”
“话都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说,矮佬倌你是个人精。好吧,我在隔壁给你开了房,洗个澡,换身衣服,一会有人给你送饭。”
“吃完饭我想睡觉。”
“没问题,天黑后我来叫你,跟我去一个好地方。”
“好,谢谢凡哥。”
话休絮繁,却说天黑后张显凡准时把罗国矮叫起,扔给他一套烂衣服。罗国矮看着张显凡的装扮很是不解:“凡哥,我们为何要扮乞丐?”
“先别问,过一阵子你就知道了。”
两人从客栈后门出去,绕道来到梯云桥桥头的一株桂花树下,然后像两条狗一样卷缩在地上。
这是农历三月初十,天气晴好。农彦云:初一见光,初二见月,初三、初四娥眉月。
此时的月亮已经露出半张脸,天上少云,显得十分姣美。市民陆陆续续出来了,他们先是赞美月亮,感谢老天慈悲,赐予都梁百姓风调雨顺,然后话锋一转,开始说起都梁刚刚发生的各类新闻……
夜色渐浓,张显凡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梯云桥下面……终于,视野里出现一只小筏子……这只筏子是从半边街方向来的,船上有一老一少两个渔人。
筏子越来越近,张显凡轻轻捅了捅罗国矮,示意他注意桥下……罗国矮终于看清了,要出声,张显凡立即捂住他的嘴,并拉他离开。
两人来到河道坪,这里离梯云很远,罗国矮忍不住问道:“凡哥,你发现多久了?”
“没有多久。”
“找到他们的住处吗?”
“找到了,在半边街王辛卒屋里。”
“那里是鬼窝窝,他们真会选地方!为何不告诉蒋老板?”
“原来是这样想的,后来改变了主意。”
“凡哥,你有什么主意?”
“我要问你,我有什么主意。”
罗国矮想了想说:“朱子湘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抓他们是手到擒来的事,我觉得还有个最大的问题……”
“什么最大的问题?”
“就算是抓到了朱子湘,他那种老奸巨猾的盗墓贼肯就范吗?就算他答应,也没有人敢相信——萧子玉就是前车之鉴!”
“你说该怎么办呢?”
罗国矮想了想:“据我估计,谭小苦除了知道朱企丰墓的秘密,朱子湘应该还告诉过他其他大型墓葬的秘密。”
张显进一步提示:“问题是有朱子湘在,谭小苦也不会轻易就范……”
“我知道了,原来凡哥的意思是把朱子湘这样——”罗国矮恍然大悟,并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不错!”张显凡在罗国矮的肩膀拍了一下,“我看不该叫你矮佬倌,要叫你矮子精!”
“嘿嘿,这都是凡哥教的。”
“这个计划我想了好多遍了,我觉得除掉朱子湘不难,难在如何不让谭小苦晓得,他一晓得就麻烦了……”
“你观察的这几天,他们一般是什么时候分开呢?”
“没有分开过,几乎是形影不离。”
“看来只能等机会了。你说要不要告诉蒋老板呢?”
“我认为不必,原因有二:我们已经有了两次失信,这次告诉他肯定不会信,要让他相信就得证实,证实的过程要徙增很多意想不到的风险;二者让他知道,事情最终还是由我俩去实施,任何人插手都会引起谭小苦怀疑。
鉴于这两个因素,还不如待事成后给蒋老板一个意外的惊喜。”
“凡哥说的有理。”
“刚才你说过等机会,我认为去等机会太被动,有些机会是可以创造的。比如前些天我有两次跟踪他们到了坟地,当时我就想,如果有个人把谭小苦引开——”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罗国矮说,“所以你才怪我回来慢了。”
“孤掌难鸣嘛,你应该知道。另外蒋老板那里必须有个交代,你还是挑个时间去一趟吧。”
罗国矮:“见了他怎么说呢”
张显凡:“只要不说出我们的计划,你想怎样说就怎样说。”
自从张显凡去了靖州,蒋兴和就在家里掐着指头计算日子,有靖州警方的帮助,他预计会有好消息,因此每次美国人比尔过来问及情况,他都是底气十足。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清明节过去,而张显凡却迟迟没有回来。也正在这个时候,家里又出现一件烦心事——女儿蒋钰莹患者上了惊厥之病。
蒋钰莹的这个病本来以前也有,只是不太严重,一年最多发两次,病症也很轻微,要不了多久就能自愈。
而现在却不一样,隔不了几天要发作一次,一发病便囗吐白沫气喘如牛,请唐少隐过来救治才能缓解,但总是无法根治。
##蒋家大院#
农历三月十三日这天清早,蒋兴和尚未起床,西厢那边突然传来尖叫声,他知道,女儿的病又犯了。
接着,全家上下忙碌起来。不一会有人敲门,蒋兴和很不耐烦:“找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医生!”
“老板,是我,小姐那边已经安排人去柳山庙请医生了。”
蒋兴和听出是李施烟的声音:“是李管家呀,有什么事?”
李施烟:“去靖州那边的人回来了。”
“好好,你带他去客厅等,我马上来!”蒋兴和来了精神,赶紧从床上起来。
蒋兴和简单地一番洗漱匆匆出门,来到客厅发现是罗国矮,便明白不会有好消息:“怎么是你?张显凡呢,他为什么不过来?”
“凡哥还在靖州。”
“什么凡哥?在我家里做事不许拉帮结派,这辈子我最讨厌称兄道弟!”
“是……张显凡他在靖州没有回来。”
“是事情没办好不好意思回来吧?”蒋兴和说。
“事情确实没有办好,不过是有原因的……”
“我只关心结果,对原因从来没什么兴趣。”
“我觉得有些原因蒋老板应该听听,最起码以后遇到同样的事情可以少走弯路。”
“哟,这个矮子真不能小看,说吧是什么原因?”
“这一趟,我们本来找到了朱子湘的住处,在靖州郊外的一片密林里。当时我负责监视,凡哥——不不,张显凡去到靖州警察局叫人——”
蒋兴和:“警察来了吗?”
“来了,有十几个,只是他们嫌张显凡给的好处不多,所以有意拖延,让朱子湘、谭小苦眼睁睁从我眼皮底下逃避跑了。”
“张显凡给了他们多少好处费?”
罗国矮:“好像一百不到,具体多少要问他自己……”
“已经过去了的事不要说,现在是什么情况?”
“朱子湘已经逃往贵州方向。张显凡去到关公庙在关公像前发了誓,如果不把朱子湘带回来交给老板,他愿以死谢罪。”
蒋兴和冷笑:“这样的话能哄我吗?他是什么人我最清楚,好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张显凡我迟早会收拾他!”
蒋兴和本来已经心力憔悴,靖州的坏消息更让他火上浇油。也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乱作一团,随后李施烟进来报告:“老……老板,小姐她……”
蒋兴和心里一沉,预感到不祥:“钰莹她怎了?”
李施烟:“我也说不清楚,这个要问唐医生。”
蒋兴和:“叫唐医生过来!”
不一会唐少隐来到客厅向蒋兴和打拱手:“蒋老板早安!”
蒋兴和还礼:“唐先生早安——我女儿怎么了?”
唐少隐又打拱手:“惭愧,老朽技短,无能为力,蒋老板还是尽快另请高明吧,别担误了小姐……”
蒋钰莹发病的这天是农历三月十三日,其时,朱子湘师徒尚在半边街酣睡。到了晚上,他俩如往日一样扮作渔人来到梯云桥下偷听市民说最近发生的新闻。
只听得一个人说:“人啊,活在世上还是要活到一定的年纪为好,最好是能有子女,死的时候还可以摆放在屋里,请和尚道士吹吹打打热闹几天。”
第二个说:“你在讲蒋兴和的女儿蒋钰莹吧。”
第一个说:“是呀,上午死了,下午就急着下葬。”
谭小苦一惊,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二个说:“谁叫她短命死?还是暴病身亡,当然得尽快埋了,不然脏了屋场。”
第一个说:“不过有钱人家还是不一样,出殡的时候请了舞狮队,有人去看了么?”
第三个说:“我去了,整体水平还可以,比起乡里的班子好多了。”
第一个说:“怎么能比呢,乡里是临时班子,城里是专业队,价格相差几倍。”
又一人说:“狮子舞得好不好我不是很关心,只觉得蒋小姐年纪轻轻就死了,真真可惜……”
有人接话:“可不是,生在那样的富贵人家,锦衣玉食,日子那样的好过,她是没有福气啊!”
第一个说话的人:“肯定是没福气消受,若是有福气就不会年纪轻轻去死了。喂,你们知道她葬在哪里么?”
第二个人:“听说葬猫儿山……”
听到此处,蒋钰莹的死已经是准确无疑了,但谭小苦仍然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他固执地认为,死的不是蒋钰莹,而是蒋家的另外一个人。因此,当朱子湘决定要去盗墓时,他几乎没有半点犹豫。
朱子湘令谭小苦尽快收拾渔具,然后把竹筏划回住处。
从梯云桥至半边街王辛卒家不到一里路程,由于是顺流,只有一袋烟的功夫就到了,两人将筏子系在吊脚楼的柱上,从木梯上爬上去。
进了屋,朱子湘对谭小苦说:“靖州那边没有消息,房子一下子也脱不了手,我们回来后干的这几宗生意仅够糊口,长此下去不是个办法。今天蒋家千金死了,赔葬一定不少,今晚去发点小财。”
“去就是。”谭小苦回应师父。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蒋小姐了,如果死的真是她,能在她死后见上最后一面,也不枉暗恋她一场。如今师父提出去猫儿山,他心里没有半点反对的念头。
准备完毕,朱子湘、谭小苦带上工具,从原处乘筏子顺江而下,到了玉带附近停下,靠岸后找了一株柳树把筏子系在树杆上。从此处上猫儿山只有三里路程,一路上师徒少不得要谈到“竞争对手”的问题,若是一年多前,这类事一旦发生,争抢之事是避免不了的,但现在不会了,多数对手已经死了,只剩下一个罗国矮可能还在靖州,就算他回来了,他已经是蒋兴和的人,不会对东家的女儿下手。
所以,这一次朱子湘势在必得,相信萧轩亭墓那种事不会再发生。
蒋钰莹出事的这天,张显凡在玉带桥客栈睡懒觉,正做着梦,突然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他不情愿地起床开门,原来是罗国矮过来了。
“凡哥,我们的机会来了!”罗国矮的样子像是难以掩饰内心的兴奋。
“什么机会?”张显凡如丈二和尚。
“今天一早我去了蒋老板家里,正好他家出事。”
“他家出事就是机会?”张显凡不解。
“你听说过蒋小姐身上有个怪病么?”
“听说过,具体是什么病搞不太清。”
“小姐得的是怪病,好端端突然间死过去,要不了一炷香的功夫又苏醒过来。不过这是过去,今天死过去就没醒过来,连唐少隐都认定她死了。”
张显凡来了精神:“确实是个好消息,知道什么时候下葬吗?”
“这样的短命鬼不会在家里停太久,我来这里的时候,棺材已经买好了。”
“知道葬哪里吗?”
“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在选地址了。”
“好,这样的生意朱子湘肯定不会放过。很快要开饭了,吃完饭你去把蒋小姐下葬的时间和地址打听清楚。”
两人在玉带桥客栈吃了中午饭,张显凡仍留在客栈,罗国矮则出门打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