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国矮的身边放着一大摞报纸,他正在一份份地浏览。坐在旁边的舒祥林也在看报纸,也许是内容并不能吸引他,不时地捂住嘴巴打呵欠。
“有了!”罗国矮突然一拍大腿失声叫了起来。
“有什么了?”舒祥林放下手里的报纸。
“眼下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正在中原与蒋介石打仗!”
“他们打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陈济棠是亲蒋的,他迟早会卷进去。”
“你是说陈济棠一旦参战就会把汤云召回去?”舒祥林终于听明白了罗国矮说的话。
“他是警卫营营长,司令出征能少得了他吗?”
“说的也是,问题是他什么时候被陈济棠召回呢?”
“眼下不正是雨季么,我们何不停下来等一段时间……”
“嗯,停下来确实是个办法。”
“还有,杨再思墓的发掘工作暂停,我们也不是无事可做,比如出来这么久了,也花了不少钱,特别是你们枫木岭的弟兄也要过日子……”
“是咧,那些宝贝放在寨子里也不能当饭吃,这个事还是要拜托蒋老板。”
“张老板放心,蒋老板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
“你说到哪里去了,蒋老板我不是没有打过交道。只是还有一桩至关要紧的事——”
罗国矮:“什么事?”
“谭小苦怎么安排?”
民国十九年有两个六月,头个六月还算风调雨顺,进入闰六月雨水也多了起来。
这不,谭小苦早晨去伙房吃饭遇上阵雨,晚上从伙房吃完饭回来又是一场大雨。
大雨停后,他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原来是舒祥林。
“谭老板,有个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你说。”
“不说你也知道,黎平长岗岭那边的工程,这样的天气肯定是不能开工了。”
“是呢,雨季除了不好施工,最大的问题是安全风险大。”
“所以我和罗国矮商量,工程的事不妨缓一缓,等过了雨季再动工不迟。”
谭小苦:“我也是这样想。”
舒祥林:“所以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这段时间你的生活如何安排?”
谭小苦警惕起来:“你们打算如何安排?”
舒祥林:“我们有两个方案,一是这段时间让你和钰莹小姐团聚,生活费用由我们出——”
谭小苦脸上的肌肉搐动:“第二个方案呢?”
“第二个方案跟我们一起去枫木岭。”舒祥林说完,眼睛紧盯着谭小苦。
汤云生自从与邓老大分开后,不知不觉在靖州客栈住了七、八天了。按照正常的情况,邓老大不管有没有找到谭小苦是该来这里与他见面了。
除了邓老大方面没有消息,汤云生还有一件心事——离开广州的时候,有情报部门反映,北方军阀正摩拳擦掌准备与蒋介石总司令打一次大仗,如果情报可靠,做为蒋司令的铁杆支持者,陈济棠司令也要参战,那么自己也不可能在靖州待得太久。
这天,汤云生从窑子里回来,在客栈门囗碰到一个邮差。那邮差身穿绿色的制服,背着绿色的邮袋,他没有进店,站在门囗和前台的老板打招呼:“老板,请问城里有几家靖州客栈?”
老板回应道:“有好几家,有桥头靖州客栈,有悦来靖州客栈,你找的是哪家?”
邮差说:“我找的是靖州客栈。”
“我这里就是靖州客栈。”
“请问你们这里住了一位广州来的客人么?”
“我这里住了外乡人,不知道是哪里的,你问的客人是做什么生意的?”
“不是做生意的,是位军人,叫汤云生,他有份从广州发来的急电。”
老板说:“我们这里有位汤老板,不是做生意的。”
已经进房的汤云生见邮差要走,急忙走出:“等等,我就是汤云生,电报是我的!”
罗建成来到都梁客栈的时候,舒祥林和他的手下正打点行装准备离开。
“张老板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舒祥林回应道:“回都梁去。你回来得正好,罗国矮在房间等你。”
罗建成去了几个房间很快找到了罗国矮:“矮哥,不是说还要挖一个大墓么,为什么又不干了?”
“不是不干,是天气不允许。”
罗建成明白了:“哦,我以为是不干了呢。”
“唉,是该歇歇了,吃了蒋老板这么多饭,总算可以给他一个交代了。”
“是呢,我也盼着早点回去交差,以后在蒋家大院再也不用低着头走路了。”
“建成你不能回去。”
“为什么我不能回去?”
“汤云生住在靖州客栈,邓老大这两天会过来,还有刘得银,他们都要在靖州碰头,这边需要做的事有很多。”
罗建成哀求道:“矮哥你就让我回都梁吧,这辈子我从来没有得瑟过,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你回去了,这边的事谁做呢?”
“可以把候洞猿留下来,还有张老板那边也会留人的。”
刘得银在蒋家坊邓家冲住了两天,然后离开前往靖州。由于自小养成的节俭习惯,一路上饿了吃最便宜的白饭,黑了能找到桥墩、古庙就不住客栈,如此走走停停,总算是到了靖州地界。
这天中午,刘得银经过一个小镇,虽然肚子不是很饿,但想到过了这个镇,下一个镇还有很远,便停下来找了一家路边饭店买了一份白饭,又向老板讨了一点辣椒酱和半碗刷锅汤。他埋头吃得正香,店小二端来一盘小炒黄牛肉,一盘血酱鸭,一碗热气腾腾的墨鱼汤过来。
刘得银抬起头对小二说:“你弄错了吧?我没有点菜。”
小二说:“没错是你的,你放心吃好了。”
刘得银说:“你还是拿走为好,我可没有钱付给你。”
小二说:“不用你付钱,有位大老板帮你付了。”
刘得银在店里四处张望,总算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邓老大你怎么在这里?”
邓老大要小二把他的菜端到刘得银桌上,自己也坐了过来:“我先到一阵,你刚进店我就看到了。”
“太是太巧了,广州那边是什么情况?”
邓老大本能地左张右望,摆着手:“先吃饭,不说这些。”
刘得银会意,赶紧埋头吃饭。
饭后,两人一起上路,默默地走了一程,眼见前后很远的距离没有人,刘得银这才开了腔:“老大,你这是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去靖州城。你呢?”
“我也是去靖州城里。”
邓老大上下打量刘得银:“你这是怎么了?把自己弄成这样子……”
“嘿嘿……”刘得银不好意思道,“睡了几个晚上的古庙,有点脏,到了靖州洗一洗。”
“得银,不是我说你,如今不是过去了,你还这样节俭。”
“什么不是过去了?”
“过去我们穷,节俭一点没关系,如今我们是东南银行广州分行的股东,你知道行里的生意是什么状况吗?”
“不知道,是什么状况?”
“日进斗金!你就是花天酒地,夜夜笙歌都不缺钱。”
“难怪呢,蒋家坊的人说你在外面娶了八房姨太太。”
“娶八个老婆不敢说,想要的话时刻能讨婆娘进屋,问题是广州话还说不顺溜,讨回家也无话可说。”
“是时间不允许吧,你们才去了多久。”
“这就是实话了。”
刘得银:“我忘了问,这次你是一个人回来了?”
“不是,还有汤营长跟我一起。”
“汤营长人呢?”
“他在靖州等我。”
“你们不是才从广州那边过来?”
“来了好久了,我们一来就去院子找你们。”
“啊呀,你们是不是还去了邓家冲?”
“是呀,你怎么知道?”
“邓家冲的人说有个外乡人在那里打听邓老大,应该说的就是汤营长了。”
“是汤营长,我在客栈里不方便露面。”
“你堂哥跟我说起这个事,我还以为是谭小苦去了邓家冲呢。”
邓老大吃惊:“谭小苦,你们不是在一起么?”
“你们走了之后这边发生了很多事,路上我慢慢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