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
“你想某捧她,某做不到。”戴若雪未等周清杉的话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
那女子确实容貌上与她有三分相似,身段上也有刻意模仿她的痕迹。看年龄怕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样子,倒是和她当年成名的时候有那么点像。
可是那又怎样,她戴若雪能在北城立稳脚跟,靠的也不是会唱两出戏,或是这张年轻的脸蛋。
想必北城的人对于戴若雪的印象,除了是个会唱戏的角儿,更多的还是她刚接手戴家时对于她父亲的老部下倚老卖老时的雷霆手段。
那也是大家第一次意识到,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纤瘦女子,动起手来竟然可以如此淡然,就像刀子上的那抹朱红看上去和她那日的口脂的颜色一般无二。
话不投机半句多,戴若雪打定了主意今日不想再与周清杉纠缠下去,于是转身离开了包厢。
望着远去的背影,周清杉像泄了气的皮球,萎靡的靠在了椅子上:‘雪儿,你说的对,纵使有一副像你的皮囊,也不过是你的代替品。这世间再没有一句话,能抵得上你的一句周郎。’
回府以后,大家小心翼翼的戴若雪的脸色,那脸上似乎写着腾腾杀气。
秋叶不敢上前搭话,因为她知道,今晚的事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小丫鬟壮着胆子将茶送到戴慕雪的身边,茶不是特别烫,七分凉是戴若雪平时最喜欢的温度,就连茶碗也是她最喜欢的前朝官窑。
丫鬟上完茶便退出了正厅,只留下戴若雪和秋叶等几个管事的大丫鬟在一旁伺候着。
戴若雪没说话,只是接过了茶盏抿了一口,接着便盯了那茶盏许久,然后带着笑意的将茶碗从桌子上拂了下去。
清脆的碎裂声回响在正厅,秋叶更是噗通就跪了下去。其余几个大丫鬟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戴若雪将她平素最爱的茶碗都摔了,而且脸上一丝怒气都没有便已知不好。现下看到秋叶跪下便也跟着跪在了一旁。
“奴婢罪该万死。请小姐恕罪。”旁人不知今晚发生了什么,秋叶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她实在是没想到李达竟然会连同周老板一起算计戴若雪,北城都知道只要是秋叶的提议戴若雪都会赏脸,今日便是结结实实的被坑惨了。
今晚的包厢里只有周清杉和戴若雪二人,就连秋叶都只是守在外面。但是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从包厢里出来的戴若雪的脸上挂着泪痕,就连去时带的耳坠子也不见了踪影。
“几年不曾出去,便已有人忘了北城到底姓什么了。主意都敢打到某的头上了。”
“小姐息怒,北城一直都姓戴,今日的事许不是那李老板的本意吧。”李班主和秋叶本是同乡,又有着远房的亲戚关系,否则秋叶又怎会轻易的帮助他。
“多少人只当我戴若雪多年不曾出去,原是死在了家里,便是忘了从前某打打杀杀的摸样了。今日之事,某可以算那李达无心之失,可是叶子,你可得好好的提点一下你这表叔了。”戴若雪的心里跟明镜似的,李达不过是听吩咐做事的奴才罢了。这气本不该撒在他身上,可是又不好对周清杉发作,那便只能杀鸡儆猴了。
秋叶低声应着,却也不敢抬头看一眼戴若雪。
“行啦,都起来吧。你们跟在我身边也这么久了,怎得这膝盖还是这么软。不小心打了个茶碗而已,瞧把你们吓的。”
到底屋内的这些个大丫鬟也伺候了戴若雪十多年了,总不该为了个外人拿自己人撒气,于是戴若雪就准了众人起身,又让她们退了出去。
出去后的几位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长出了一口气。
这戴若雪的脾气旁人不知,她们几个却是太了解了。
前些年有个掌事的大丫鬟在背后偷嚼舌头,同着几个内堂伺候起居的几个小丫头讲戴若雪和周清杉的传闻逸事,被戴若雪知道后,竟叫活活打死了。连带着那几个小丫头也没能保住性命。
今天的事,说大也不算大,但是总归和周清杉扯上了关系。众人也只当是捡回了一条性命。
将众人遣出去后,戴若雪起身望着厅上挂着的画。画上画的正是十年前她与周清杉唱霸王别姬时的场景。
当年戴若雪掌家,这幅画本想焚了算了。但是私心里到底是不舍的,便自我安慰说这画画的是虞姬和项羽,如此便不算与周清杉有关系,这才将这幅画留了下来。
就这样,戴若雪在正厅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大早,秋叶伺候戴若雪吃了早饭后,将她扶回了后堂的卧室。
戴若雪休息下了,秋叶才算有时间去找李达算算账了。
“昨天的事,戴小姐是不是生气了?”李达站在秋叶的面前,一脸谄媚的样子让人作呕。
提起这事秋叶就生气,便用手狠狠的敲了敲桌子:“你还知道啊,你可知道昨天你险些害死我。”
昨天晚上戴若雪从包厢黑着脸走出来他看的是真真切切,周清杉从那包厢里出来他看的也是清清楚楚。
“秋叶姑娘啊,我就算有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实在是周老板逼着我想办法啊。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跟小人一般见识啊。”
两人正在说话,就听到小厮进来禀报,说曲家的大小姐刚刚派人抓了昨个唱戏的那个姑娘。
有人进来打扰,秋叶也没什么和他好说的了,索性就离开了戏园子。只是她出去的时候,整好赶上曲家小厮在门口拉扯那姑娘。那姑娘抱着门口的柱子不撒手,曲家小厮也死命的拉着那姑娘。
秋叶想起了昨日见那女子时,从戴若雪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不忍。便上前呵住了曲家的小厮。
曲家小厮本想看看到底何人多管闲事,定睛一看才知来人是秋叶,便稍稍收敛了动作。
“秋叶姑娘,您怎么在这啊。”北城人都称秋叶为小戴主。戴主指的是戴若雪,可见秋叶在戴若雪身边的地位,即便是北城的达官贵人,也会给秋叶三分薄面,不冲别的,还有戴若雪在那摆着呢。
“这,怎么回事啊。”秋叶缓了缓才张了嘴。
“回秋叶姐,我家小姐说这个姑娘勾引了家主,让我等将她送到窑子里。”曲家的一个小厮回到。
“行了,这姑娘交给我吧。”
“秋叶姐,您这是为难小人啊,这要是让我家小姐知道,还不得扒了小人们的皮啊。”小厮明显很是为难,明显两头都不好得罪。
秋叶听说这姑娘要被送到窑子,心下暗道不好。
这姑娘同戴若雪有些相似这点很多人都知道,此刻将这个姑娘送到窑子,不仅仅是这姑娘,就连戴若雪的名声都容易受到牵连。
秋叶也知道这是曲家小姐在向戴家不满,为了戴若雪她也得保住这个姑娘。
“姑娘,求求姑娘救我啊,姑娘救我啊。”那女子趁着众小厮停手的时候,猛地冲到秋叶面前跪倒,双手抓着秋叶长袍的一角求救。
“我说把这姑娘交给我,我家小姐还有事要问她呢,若是要人叫你曲家来戴府要。”秋叶的脸色也挂不住了,这些年也极少有人拂她的意思,当即便变了脸。
眼看着秋叶变了脸色,曲家的小厮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秋叶都将戴若雪搬了出来。曲家虽然同戴家旗鼓相当,但是曲家掌家的是周清杉,曲家大小姐实际上也没多大权力。
那女子给秋叶磕了好几个头,就连额前的青丝都沾了些尘土。饶是秋叶铁石心肠都不免有些动容,便抽出随身的丝帕为她掸了掸尘土。
曲家的一众小厮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秋叶将人带回了戴府,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刚到府门,就看到戴若雪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早早的就在门口等着了。
清渠眼见秋叶回来赶紧迎了上去,正好看到了跟在秋叶身后的姑娘:“叶子你怎么才回来啊,小姐醒了正找你呢。”
“这…这。”清渠明显想说什么,但是仿佛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言两语我也说不清楚,正好我也有事见小姐。”秋叶留下一句话,便带着那姑娘朝后堂走去。
一路上,秋叶只跟那女子说了一句话,告诉她若是曲家要人便是自己也救不了她,要她明白到底该求谁。
女子连声道谢,又掸了掸衣衫上的土、理了理先前挣扎的凌乱的发饰,小心翼翼的跟着秋叶走进了屋子。
“小姐 ,我回来了。我把昨儿那姑娘也带回来了。”秋叶上前将床前的幔帐拉了开,伺候着戴若雪梳妆。
戴若雪也任秋叶扶着坐在了梳妆镜前,就好像没看到地上跪着个人似的。
那女子就安静的跪在一旁,低着头听着主仆有一句没一句的先聊着,倒是没有先开口。
直到秋叶为戴若雪盘完发髻,戴若雪才转身看向地上跪着的女子:“非亲非故,非年非节,跪某何故?”
“为求小姐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