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期的谢怜儿不是没有恶作剧过,她也曾偷偷的将自己的茶盏掉包。而那次自己是怎么处理的呢?戴若雪想起来了,那一次自己将身边服侍的奴才全都给罚了。甚至好长时间都没有理过谢怜儿。
“四姐你变了。”
谢怜儿的声音里有着听不出来的郑重,简直和刚刚调皮的模样判若两人。
戴若雪一愣,顿觉谢怜儿以不似曾经的那个小姑娘了。
“四姐变得更好看了。”转瞬之间,谢怜儿的冷漠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还是那个嘻嘻哈哈的小姑娘。
这一瞬的变化被戴若雪看在眼里。她不知道这些年南城谢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五年前,谢夫人辞世。谢怜儿孝期未过便毅然出府另起炉灶,而对于此谢五爷却没有说什么。
五年,果然能改变一个人呢。
“你这丫头,还是那么调皮。也不知道将来谁家的好儿郎能够降得住你。”戴若雪捏了捏谢怜儿的鼻子,满带着几分宠溺。
身旁的下人们识趣的退出了房间,将这一方天地留给了姐妹二人窃窃私语。
“不要再捏人家的鼻子了。人家都二十四了。”谢怜儿似有些不满的拍了拍戴若雪的手,委屈的揉着自己的鼻子。
“你都二十四了,还这么孩子气。以后不打算嫁人了啊。”
“四姐不也没嫁人么,那我也不着急。”谢怜儿略带讨好的拉着戴若雪的手朝着床榻走去。
她知道周青衫是戴若雪的禁忌,不止她知道,四城里的这几家都知道。没有人会在戴若雪面前过分的提着结婚生子。一是因为不忍;二是因为不敢。
“我啊,这辈子怕是遇不到良人了。原是我年少无知,为色蒙了心罢了。倒是你这府里,也忒冷清了。也该有个知冷知热陪着你了。”
戴若雪似是忆起当年,不由的苦笑了起来。
“是啊,我这府里冷清。”谢怜儿坐在榻上,眼中划过一丝恨意,“谢家倒是热闹,谢崇明宠妾灭妻,毒杀亲子。害的我娘郁郁而终、害的三哥…”
谢怜儿没说下去。
谢崇明正是谢五爷,也就是谢怜儿的亲生父亲。而她口中的三哥,正是谢五爷的庶子——谢长火。
谢家一共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长子谢长风与谢怜儿是一母同胞;次子谢长林和三子谢长火则是妾室所生。
谢长火比谢怜儿大一岁,二人从小一起长大。若不是血浓于水,这二人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吧…
对于这件事,戴若雪也略有耳闻。自从谢长火身死以后,谢怜儿整个人就像失了魂一般。而谢夫人之死则成了谢怜儿远离谢家的最直接的导火索。
“过去的事,就莫要伤神了。你若不喜欢嫁人,那便不嫁。我和你的这一众哥哥们,还是养得起你的。”戴若雪抚摸着谢怜儿的头发,言语中满是疼惜。
谢家的儿子们都已经不在了。谢五爷百年以后,整个谢家必定是会传给谢怜儿的。这是谢怜儿的宿命,也是戴若雪的宿命…
“时候不早了,四姐你早点歇息吧。我去去就来。”
谢怜儿说罢,退出了卧房。
花园的凉亭里,谢怜儿扑在侍女琉璃的身上哭泣。
“这戴小姐不好好的呆在她的北城,大半夜的来咱们南城做什么啊。”琉璃是谢怜儿乳母的女儿,平时说话便不甚注意主仆之别。
“明天,是那个人的五十大寿。”
谢怜儿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直直的盯着眼前泛起涟漪的水池。
她虽然恨谢崇明,但是却从没忘记过他的生辰。毕竟那也是她的生身之父,生育之恩是她这辈子都报答不完的。
她也知道戴若雪这大半夜为什么不去谢家反而来到她这,大约是想给自己个台阶罢了。
这些个日子里,她也仔细的想过,自己到底要不要回到戴家祝寿。五年前自己负气搬出谢家,心里也是后过悔的。
屋外谢怜儿伤情,屋内的戴若雪也没好到哪去。
她夜宿此处原是有私心的。戴父生前没有女儿尽孝身前已是戴若雪毕生的遗憾。她不想谢怜儿重走她的老路。
父女之间哪里会有什么血海深仇,不过是一时想不通罢了。更何况谢五爷宠女南城谁人不知?可是戴若雪知道,此刻若是将这些话告诉谢怜儿必会适得其反。说到底,她与谢怜儿一样,都是被宠的不知南北罢了。
想到这,戴若雪反觉得有些讽刺。可笑的是一个叛逆的女孩居然会苦口婆心的规劝另一个叛逆的女孩。大抵上是五十步笑百步吧。
卧房的门吱呀呀的打开,走进来的是眼睛红肿的谢怜儿。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必是哭过了,既然谢怜儿不想叫她知道她也不主动戳穿。
丧母的感觉戴若雪体会的不深,毕竟戴夫人早亡;父亲宠妾灭妻她也没有体会,毕竟戴父至始至终都没有妾室。
未吃他人苦,莫劝人大度。
两个人静静的躺在同一张榻上,却是各有各的心思…
翌日清早,谢怜儿早早的便起了床。虽说谢怜儿没有表示自己要去祝寿,但是戴若雪一眼就看出来谢怜儿梳洗打扮的痕迹。
‘到底血浓于水。’戴若雪心里想着,嘴上也没闲着,“怜儿你今日可有空闲?”
“有啊。”
“陪我出去走走好么?”
就这样,谢怜儿半推半就的上了戴若雪的马车。
坐在马车上,戴若雪偷偷的瞄着谢怜儿。不多时她发现,谢怜儿似乎并不吃惊。
这条路是通往谢家的必经之路,这一点她相信谢怜儿不会看不出来。到底是生在南城的,即使是谢家的深入简出的谢怜儿,也对于南城的阡陌道路了如指掌。
不过,戴若雪也乐得于此,只要谢怜儿能出现在寿宴上,那么谢五爷就会认定是戴若雪将人劝来的,必然会记得她这份情。
而戴若雪要的,也正是这份人情。她心里有一些疑惑,恐怕还要求助谢五爷指点迷津。
马车上的谢怜儿双手绞着帕子的模样被戴若雪看在眼里,心下多了几分怜惜。
良久,戴若雪伸手揉了揉谢怜儿的头发,柔声道:“放轻松,四姐又不会卖了你。”
“我才没有紧张。”谢怜儿红着脖子嘴硬道。
时隔五年,再次踏入谢家,她怎能不紧张…
不多时,戴若雪的马车驶到了谢家。
门口的小厮一看到自家小姐,赶忙跑进院内通报,惊得门口众人都朝姐妹二人投来打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