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睛一看,原来是已经晕了过去。
这下子,一屋子的人都慌了。戴若雪这才好没几天就又这个样子了。
“快叫大夫。”到底清泉经历的事情多,这个时候还能够稳住阵脚安抚人心。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戴若雪抬回了内堂,又请了大夫来给她诊脉。
“戴主这是急火攻心,待老夫开服方子仔细将养,便没有大碍了。不过切记不可再让戴主受刺激了。”
老大夫背着药箱跟着秋叶走出了内堂。
“先生可是有话想说。”秋叶走在前面,总觉得身后的大夫欲言又止。
老头捋着胡子摇了摇头:“戴主前些日子才刚将养好些的身体,今番又受刺激,长此以往实在伤气啊。”
戴若雪的身子这十年来调养的还算不错,可是学戏八年落下的病根却没有好的彻底,现下更是连番受伤,倒叫她的身体又开始虚了起来。
“那还劳烦先生费心了,只要能养好我家小姐的身体,戴府必然不会亏待了先生。”秋叶顺怀里摸出了一锭银子,将它塞进了老头的手里。
老头接过银子在手里颠了颠,赶紧塞进袖口,满脸堆笑的朝着秋叶点头:“姑娘放心,老夫自然尽心,便是拼劲小老儿这一身医术,也要保戴主身体无虞。”
昏睡的时间里,戴若雪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漆黑一片,仿佛是没有太阳的黑夜。她想喊,却好像被谁扼住脖子一样。她想挣扎,又像是被铁链绑着双脚。一片死寂中,她像是个溺水者,巨大的压力将她困住、锁死。
“雪儿。我的雪儿。”恍惚中,她听到了一声声呼喊。
“爹,是你么?爹,是你么?你在哪?爹?”她拼了命的挣扎,却仍然摆脱不了束缚。声音在呼唤她,逼着她只能反抗。
“雪儿。”
“爹,你在哪?女儿好想你。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不听你的话了,你回来好不好。”大滴大滴的眼泪从戴若雪的眼中滑落出来,不止是梦中。
那声音却没有回答她,只一直在呼喊着她的名字。
“爹,你看看女儿啊。女儿好想你。从前是我太爱耍性子了,我以后都改,我会改的。你回来好不好。”戴若雪喊得撕心裂肺,无形的铁链却带着笨重的声音。
这是梦,也不是梦。
她被困在了自己的心魔里。她懊悔了十年,只因为年少无知的倔强。她以为是自己的刁蛮任性才会导致父亲没有女儿尽孝身前,让父亲含恨而终。可是今日却有人告诉她知道原来当年之事或许另有隐情,这让她怎么能原谅自己。
梦中人不愿醒,现实人却执着让她走出心魔…
清瑗和秋叶都围在戴若雪的榻旁记得团团转,那大夫只说了戴若雪是急火攻心,却没料到她会被心魔所扰。
“这可怎么办是好啊。”秋叶虽不知道清泉到底和戴若雪说了什么,可是她知道这件事一定和戴老爷子有关。
戴老爷子本就是戴若雪内心深处一道永远也抚不平的伤疤,今天却被人狂妄的撒盐。
“这小姐就这么说胡话,这药也喂不下去啊。”清瑗此刻也没了主意。
不过这说话间,清瑗突然来了主意:“这老爷可还有其他的亲人了?”
“老爷还有一个妹妹,只不过姑奶奶现在正在道观里修身打坐,许多年也不曾联系过了。”秋叶努力的想了想,终于想起了十几年前就带发修行的戴若雪的姑姑。
“赶紧派人去请吧。”清瑗回手招呼着楠枝去请戴姑奶奶,接着又问道,“姑奶奶和老爷的关系好么?”
“姑奶奶以前就在府里生活,后来嫁了人,就搬出了戴府。没过两年,堂少爷就出生了。只不过姑爷的人品不好,连带着堂少爷也学坏了,所以姑奶奶就入了道观。”
北城里,戴家被说的像个传奇一般,却很少有人知道这位姑奶奶。不止是外人,就连府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少有人知道,更别提见上一面了。
戴老爷子过世的时候,他这妹妹还来看过她,只是这府上早就不比她没出阁的时候,所以也只是略坐坐就走了。
两个时辰以后,这位神秘的姑奶奶被轿子抬进了戴府。
进了门,她只是看了看梦魇着的戴若雪,然后就将屋中的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没人知道她干了什么,只知道在三柱香之后,戴若雪醒了过来。
房门被打开,道姑打扮的女人甩了甩拂尘,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小姐,你终于醒了。”秋叶赶紧冲进屋子,就看到戴若雪坐在榻上哭的像个泪人。整个口腔中,所有的牙齿缝隙里无一不带着血迹。那是戴若雪晕倒前吐血所染上的颜色。
“姑姑走了。”戴若雪的语气十分肯定。
秋叶没出声,只是点了点头。戴若雪便接着哭了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又或是她哭的没力气了,反正是停止了哭声:“叶子,你一定要给我查清楚。不止是我父亲的死因,就连曲染为什么会突然和周清杉勾搭上了我也要知道。”
她不是一个善茬,要是真的有人给戴老爷子下毒,她是绝对不会轻饶了那个人的。
而清泉二人,她也不可能就这样放过了。
心情平复之后,戴若雪变得冷静起来。清泉和她的情郎再一次被带到了戴若雪的面前。这一次她没有哭喊,也没有愤怒,只有平静。
“你,等我查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再处置,若是你的话有一句虚言,某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戴若雪指着清泉的情郎,冷漠的说道。
随后她将头一转,看向了清泉:“看在你伺候我娘多年的份上,我留你一命,只是这北城你就不要待了。”
“我在东城有一个荒着的庄子,你就去那吧。”
她将清泉打发的很远,她怕如果秋叶查到的结果和男人的话一样自己会忍不住杀了这对苦命的鸳鸯。毕竟在府上也伺候这么多年了,戴若雪也有些于心不忍。
将二人处置了之后,戴若雪一个人进了祠堂。
祠堂里供奉着戴家的列祖列宗,就连她父亲的排位也在里面。
十年里,她都很少进入祠堂,因为每次进入祠堂看到父亲的牌位时,她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唱戏的那些年,逢年过节的戴府里就只有她父亲一个人孤苦伶仃。
跪在灵位前的蒲团上,戴若雪收敛着身上的戾气。似乎只有这种时候才能清晰的感受到戴若雪只是一个弱女子,而不是那个杀伐果断的上位者。
“爹,清泉说的是不是真的啊,你倒是给女儿托个梦啊。女儿好想你。”
祠堂里,檀香的味道弥漫着。偶有几束光透着窗纸钻进来,映照在地面和她的背上。
眼下的这个情况,也没人敢进来劝劝。戴若雪书房癫狂的样子虽然大部分下人没亲眼看到,但是几个大丫鬟都如临大敌似的样子倒也让她们不敢在造次。
傍晚十分,秋叶壮着胆子进了祠堂,将跪着的戴若雪搀了出来。
“小姐,用膳吧。”
“我吃不下。”戴若雪的声音听上去十分虚弱。自打醒来以后,戴若雪是茶饭不思,就连大夫开的药都不喝了。
清瑗俨然是戴若雪身边的新贵,所以此刻秋叶不敢说的话都得清瑗来说:“小姐,身体是你自己的,咱别跟自个儿过不去啊。”
两人一左一右扶住了踉跄着的戴若雪,却都发现戴若的情绪有些不对。
“我戴若雪,不报此仇誓不为人。”说罢,她又一次晕了过去。
当戴若雪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这期间秋叶和清瑗也想着熬些米汤给她灌下去,可是她的嘴却咬的死死的,就连大夫的药也管不下去。
“小姐,民以食为天。你这样子不吃不喝的老爷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啊。”
可是戴若雪却对这话充耳不闻,就呆坐在窗子前,拄着腮帮子直勾勾的盯着窗外树上的鸟。外面的叽叽喳喳的叫声吵得秋叶头疼,可是戴若雪好像根本听不到似的,仿佛只有那些无拘无束的鸟儿才能安抚她此刻空虚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