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洋不想打扰周旭东，可眼下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问题，鲲龙的铁鸟实验大纲，基本上已经写完了，只要上级部门批复，就可以完成落地手续，尽管如此在鲲龙首飞之前，肯定还要进行空中试飞，这是最基本的程序！
无论如何，要确保鲲龙首飞绝对成功，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何老师，周老师的身体怎么样啊？”说完了问题工作，刘海洋才问周旭东，毕竟鲲龙眼前的问题，才是更为关键的，这个问题太复杂了，刘海洋已经确定自己没办法解决。
在场的人也是束手无策，刘海洋最担心的是，鲲龙飞机整体设计问题，导致飞机在低速滑行过程中，左右晃动幅度过大，因为最开始设计的最大载重量，并不是现在的重量，后续又增加了不少，很可能是载重量，跟发动机的输出功率不匹配，刘海洋一直这么想。
“周老师的身体时好时坏，不过这两天好像好多了，从重症监护室的病房，转移到普通病房，又从普通病房，转回重症监护室，折腾了两回了，但我觉得，这一次周旭东，在普通病房，应该再也不用回重症监护室了，这两顿饭，周旭东吃得很不错，还吃了点鸡肉。”何云贵也不想错过，鲲龙陆的首飞，他相信，周旭东更不想错过。
“刘海洋，时候也不早了，你们都休息吧！赶在明天上午，我跟周旭东肯定能过去，你跟杨康说一声，明天上午十点的陆地滑行试验，实验时间相互推一推！原因呢，应该是天气。”
鲲龙低速滑行试验，应该持续进行才对，其实杨康也是骑虎难下，如果不进行这个实验，也就宣示着鲲龙距离成功陆地首飞越来越远。
所以杨康才当众说，明天还要进行实验，其实现在最理想的做法是暂停试验，找到飞机左右晃动幅度过大的原因，并解决掉。
“天气，何老师，明天金河湾机场，不适合路面低速滑行？”
“那当然啦，我看了天气预报，明天应该有中雨，雨会持续下上两天，这可能是老天爷在帮我们给我们机会，纠正错误。”
“周老师如果身体情况不允许，他最后还是不要来了，远程指导也可以，这边如果下雨的话，会对周老师的身体不利。”
“周旭东虽然说不上是铁人，但也没有那么娇嫩，他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现在是鲲龙病了，而这个医生，应该是周旭东，咱们这些人解决不了，鲲龙的病，如果不治，小病变大病，你就放心吧，可以跟杨康说，我们很快就过去，让大家把心，都收一收。”
“我明白了，何老师，那您觉得问题的根源，可能是什么？”
“我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把握，但我总觉得如涡桨发动机，有点小马拉大车，发动机输出功率不足，导致飞机晃动严重，这个你也知道，原来的输出功率和型号，并不是现在这个厂家给出的，解释是，进行了技术革新升级。”
“哦，我跟杨总他们说。”刘海洋挂断了电话，透过酒店的玻璃，看到外面确实像下雨的样子，空气潮湿湿漉漉的，何云贵还真是心细。
第二天，果然下起了雨，天空雾蒙蒙，鲲龙路面低速滑行实验，肯定不能进行了，在酒店吃完了早餐，刘海洋和王少鹏，打车来到了安装公司，这里有很多工程师，已经在排查问题了。
“真是天助我也呀，老天爷帮忙，天气预报说，雨差不多要下两天，甚至更长的时间，这是在给我们机会，说什么也要把握住。”
杨康对刘海洋说：“我已经派车，去机场接周旭东和何云贵了，周旭东一来，我的心里就踏实多了，周旭东的病情，怎样没有严重吧？”
具体周旭东病到什么程度，刘海洋心里也没数，“何云贵老师，说周老师的状态，比原来好多了，找到问题在哪了吗？”
“排查了两个小时了，没什么问题。”杨康把刘海洋拉到一边，两个人周围四下无人，杨康小声地问刘海洋，“刘海洋，你说鲲龙的整体，设计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如果是设计缺陷导致的飞机左右摇摆晃动幅度过大，这飞机要是飞上蓝天，这么左右摆地再赶上暴风或者是恶劣天气，特别容易失速，不是说发生事故呀。”
杨康实在是担心，简直是担心的要命，杨康认为是设计缺陷的原因，比例非常大，只是他不跟任何人说而已。
他是安装公司现场最大的负责人，如果这个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即便是假的也变成了事实。
可鲲龙从一开始到现在，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环节，都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不会有任何的质量缺陷瑕疵，不留任何安全隐患，才走到现在的程度。
每一个环节都没有问题，为什么汇总之后，就出现这样的故障，很可能本身鲲龙的设计就有缺陷，目前只是路面低速滑行，高速滑行的时候，还不知道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在等着。
杨康一晚上也没怎么睡着觉，一直在想困难的问题，导致现在眼圈有点黑，还不停地打哈欠，杨康问刘海洋，也仅仅是因为设计阶段，除了周旭东以外，刘海洋参与得比较多。
“飞机的设计，绝对不会有缺陷，这个我非常肯定。”刘海洋眼神炯炯有神无比坚定地说：“我总觉得，应该是软件出了问题！因为这些硬件，每一个都是优中选优的良品。”
“硬件组合在一起，是需要这些软件，把他们沟通连接起来的，软件是让这些硬件统筹运作的中间桥梁，软件的问题，不会直接体现在本身，而是体现在硬件或者是其他状况上，飞机的压力控制系统，可能有点问题吧？”
飞机飞行，主要涉及空气动力学和流体力学，跟气压的控制有直接的关系，压力控制系统正是，出于这方面考量，才被设计生产出来。
刘海洋继续说道：“鲲龙跟一般的民用航空飞机不太一样，跟战斗机差别就更大了，所以我觉得，很可能是压力控制系统，没有调节好所导致的！鲲龙船身结构，再加上侧面收起的起落架，有些特殊重量分布，也跟一般的民用航空飞机不一样，所以压力调节系统，需要做专门性的针对性调试才行。”
杨康觉得刘海洋说得挺有道理，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目前好像也只能是这样了，等周旭东来，说不定问题就解决了。”
李楠磊端着两个一次性纸杯，里面放的是速冲咖啡，“杨经理，看你无精打采的，是不是一晚上没睡，喝点咖啡提提神吧！”
杨康现在还真的特别想喝咖啡。
刘海洋也有点紧张，索性也拿起咖啡喝起来。
杨康看看手表，低头沉声说道，“办公室的人给我打电话了，大概只有十几分钟，周老师他们就来了，我让周云贵和周旭东老师先去酒店安顿，把行李放下，他们两个人不同意，要从机场直接来安装公司车间。”
“他们哪能安心了，肯定会直接来工作，下这么大的雨，咱们去安装公司门口去等他们。”杨康现在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周旭东身上了。
“杨经理现在外面下的是暴雨，还刮着风，咱们举着伞用不了半分钟浑身都湿透，咱们就在安装公司车间里面，等着他们一会就来了。”李楠磊观察的天气情况，他们确实不适合出去。
滴滴！
汽车鸣笛的声音，传了进来。
“杨总，他们到了！”李楠磊小跑着过去。
这一次刘海洋觉得非常奇怪，MPV车的电动门没有打开，反而是汽车尾门缓缓开启，并没有直接看到，周旭东和何云贵走出来。
何云贵推着轮椅上的周旭东，从MPV车尾门缓缓地下来，车几乎是开进了，安装公司车间里面，淋不到雨。
见到周旭东的那一刻，刘海洋眼角湿润，差一点哭起来。
坐在轮椅上的周旭东，头发花白了很多，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过精神看起来不错，双眼目光非常伶俐。
王少鹏也揉了揉鼻子，周旭东病得很重。
“大家好呀，咱们又见面了。”周旭东全都是些哈哈大笑起来，朝着刘海洋他们招手，“人老了就是这样，病来如山倒，我跟何云贵，还说呢，像我们这两个老家伙，应该早点退居二线给你，这些年轻人让地方。”
何云贵推着轮椅，“周旭东说得对，我们都快六十岁的人了，你们还年轻啊，找到问题的根源了吗？我跟周旭东老师，可是来看鲲龙陆地首飞，解决问题的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目前还在一个一个地排查！”李楠磊看了一眼身旁的杨康。
周旭东对杨康说，“排查到什么程度了？”
李楠磊适时地把排查表，递给杨康，杨康大概说了一下。
周旭东摇摇头，“这么做不行，这是眉毛胡子一把抓，抓不到重点！”
“首先把鲲龙的整体设计图，完完整整地拿出来，刘海洋负责复核飞机设计，设计缺陷的问题，虽然出生的概率极低，但我们也应该考虑进去，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要去面对问题，而不是回避。”
“再者，跟发动机厂家的工程师密切沟通好，这个发动机的型号换了几次，坤鲲龙的最大载重量，也增加了好几回，可能存在不匹配的现象，王少鹏和李楠磊好，杨总你们一起去，发动机可能有点小问题。”
“还有把机长给我叫来，我要熟悉了解机长，是怎么操作飞机的。这个雨啊！”周旭东看了看窗外，“可能明天就能停，所以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在大雨停了之前，说什么也要把问题解决掉，铁鸟实验大纲，上层领导基本上已经过了，我们不能被对着小问题卡住脖子吧！”
大家都有各自的任务，紧张地忙碌起来。
郭瑶还是第一次见到周旭东。
“您是周老师吧。”郭瑶非常激动。
“我就是周旭东，没想到咱们以这种特殊的方式见面。”周旭东幽默风趣地说，他毕竟坐在轮椅上。
“周老师您真是太辛苦了。”郭瑶也不知道说什么其他的话，周旭东约她见面，肯定是说飞机左右摇摆的事情。
“那咱们，就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吧，鲲龙的驾驶，都是按照操作手册纸执行的是吧？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什么特殊的情况没有，或者是你觉得，跟平时不太一样的地方？”
“没有啊，周老师。”郭瑶回忆着当时的驾驶鲲龙的场景，“一切都非常正常，不过当发动机的转速上升的时候，我就感觉到震动有些异常，当发动机的转速，又上升到另外一个层级的时候，这种震动消失了，不过我却感觉，飞机左右摆晃动幅度有点大。”
“不单单是我，另外两名副驾驶也发现了，跟我有同样的感觉。”
周旭东皱了皱眉头，缓缓开口说道，“那也就是说，在驾驶过程中，你们不存在任何操作失误？”
“我敢保证没有！鲲龙的这套操作程序，睡觉说梦话，我都能说出一清二楚，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其实当时如果我们不停下来，也有解决方案，在驾驶舱我和另外两名副驾驶商量要不要继续加速推进。”
“继续说下去。”周旭东很有兴趣听。
“可能是，飞机的转速，跟发动机的输出功率不是很匹配，所以导致了异常抖动，这种情况往往是瞬时性的，持续时间不会太长，通过继续加大发动机的输出功率，很可能就不会出现飞机左右摆的情况，不过当时我考虑，如果是有我们未发现的安全隐患或者是质量瑕疵，这种强行加大输出功率的方式，会对飞机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我也很犹豫，跟当班的两个副驾驶商量是，让飞机降速停下来，还是继续加速！”
“第一副驾驶说应该继续加速，第二副驾驶说，咱们应该停下来仔细检查一下，一般情况下出现，这种大幅度的左摇右摆是不正常的，我综合考虑确实应该降速，我是这么想的周老师，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裕，没有必要冒险，虽然我个人也比较崇尚冒险，可也要分事情。这种贸然冒险对鲲龙造成的损害，我个人没办法预估，所以就把飞机停下来了。”
“你的做法很对，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这种保全措施，让我们有更大的操作空间，当然了，那个第一副驾驶的做法也没有错。”周旭东重重地点头说，“从你作为机长的角度驾驶，鲲龙有什么感觉？”
郭瑶无比自豪地说，“那种感觉太棒了，就好像是在驾驶一架星际飞船，我只能这么形容，我特别期待鲲龙，能在水面上滑行起飞，到时候那种感觉肯定更好。”
“从你一个机长的角度考虑，感觉鲲龙的设计有缺陷吗？”周旭东继续问，毕竟郭瑶是亲自驾驶鲲龙的人，她的直观感觉和感受更为重要。
“我觉得鲲龙，是一个非常完美的设计，非常美，非常漂亮，只是目前可能是，有些地方我们还没有做到位。我说的可都是真话。”郭瑶再三重申。
“那你觉得，是哪方面出问题的概率比较大？”周旭东问郭瑶，准确地说，周旭东现在也没有把握。
“周老师，这个我真的不好说，但我觉得有可能是鲲龙有点害羞，等雨停了，咱们可以再进行一次路面低速滑行，或许是液压系统，以及其他传动控制系统，还不是很灵活，就像人要做剧烈运动之前，提前热身一样，咱们第一次低速滑行，可能就是个热身。再进行一次，也许这个问题就没了。”
周旭东眼前一亮，郭瑶的这个说法还真的很奇特，但也非常有道理，“郭瑶你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呀！”
阴雨绵绵，雨一直下个不停，持续了三天时间。
工程师和研发技术人员，这三天基本上白天黑夜连轴转没闲着，对鲲龙的整体机构，又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排查，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雨还没有停，周旭东的心情很差，胡子都顾不上刮，显得整个人更苍老。
何云贵同样是忧心忡忡，“老周啊，咱们的方向，是不是有问题，目前检查的都是一些硬件领域，压力控制系统，也没什么问题。”
“我也在想，联系一下提供控制系统的厂家工程师，可能是飞机高速滑行过程中，空气的气流经过飞机本身，造成气体流速不均匀，受力不平衡，可能会出现轻微的摇晃，这个压力控制系统是不是响应太敏感了？”周旭东目前能想到的只能是这个问题。
“已经联系了，下午就能到。”何云贵轻声说道：“老周啊，按时把药吃上，这两天我看你状态又不是特别好。”
“放心吧，我没事，就算是坐在轮椅上，我也要成功看到，鲲龙完美的陆地首飞。”
冯雪敏的酒店收拾东西，看样子要走，刘海洋站在旁边。
“怎么还收拾东西了？”
“用不了多久，鲲龙就成功陆地首飞了，这只是这几天的事！研究所也通知我抓紧准备一下，尽快去国外。”冯雪敏头也不抬，也不看刘海洋。
“去国外学习是好事啊，但你这段时间好像故意冷淡我？”刘海洋对冯雪敏的这种做法很不理解。
“没有啊，我只是我只是很犹豫，到底要去不去，如果没有你，我肯定会斩钉截铁的做出选择，现在有你这个牵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冯雪敏一扭头，眼泪哗哗地掉下来。
刘海洋想安慰冯雪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得太多了，会让冯雪敏更加牵肠挂肚，不去国外学习。
“做正确的选择，不要感情用事。”刘海洋微笑着对冯雪敏说，离开冯雪敏的房间，轻轻地关好门，在离开冯雪敏房间的那一刹那，刘海洋听到了冯雪敏哀嚎的哭泣声。
雨又下了两天的时间，太阳终于出来了。
压力控制系统，厂家的工程师，一脸歉意地站在周旭东面前，“实在是不好意思！对不起啦，各位领导，各位工程师！我们提供的压力系统，没有及时升级，我保证飞机不会出现这种，在高速情况下，左右摇摆浮动过大的问题，我们通过收集的故障代码，确定上一次飞机低速滑行确实出现了摇晃，还好你们及时停止了操作，不然如果速度过于大，飞机有可能失控。”
“不用这么客气，大家都是为了鲲龙。”周旭东说道：“马上进行飞机。路面低速滑行实验。”
这一次低速滑行特别成功。
当天晚上周旭东刘海洋，何云贵杨康所有的工程研发技术人员连夜开会，准备明天上午九点开始准备陆地首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