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糊涂,森晏青若跟江莺莺情投意合,向娘亲提起亲事儿就是。
但江莺莺并不这样做,而是直接向她请求赐婚……
森晏青并不答应这门亲事儿么?
敬淑妃看着他脸面上的累累疤,神情恍惚,轻轻收紧手里的手帕。
“弟弟的亲事儿我作不得主,全凭他自个儿的心意。待他醒来时,我过问他的意思,他如果乐意娶你,再叫娘亲请冰人上江家求婚。”敬淑妃想到啥,声音缥缈,“哪里有女人求嫁的呀,亲事儿都应该男人主动,这般才会把你放到心头上宠爱。”
岐山王妃意识到敬淑妃的表情不对劲儿,正要细看,敬淑妃侧过头去,阳光照耀下,她眼里闪动过一痕水光。
江莺莺想不到被拒绝,更想不到敬淑妃暗指她掉价。
“娘娘,王世子他……我可以给他生一个孩子,留下一息血脉。”江莺莺给敬淑妃嗑头,“求求你成全我们!”
敬淑妃却是不再理睬江莺莺,她看着森晏青紧攥的拳,鼻发酸,即便心中都是涩的。
“弟弟身体不好,他要安静,青遥送江小姐。”敬淑妃不愿在别人跟前失态。
江莺莺听出敬淑妃轻柔的声音轻轻喑哑,正觉的古怪,就被青遥请出。
“玉澜,江小姐讲的对,青儿现在31岁,应该娶亲了。若否则,也能留下孩子,有个念想。”岐山王妃又担忧,森晏青这种样子,实在是耽搁一个好娘子。
“娘亲,这个事儿的看弟弟的意见。”敬淑妃一直看着床上的人,眼中的雾气凝聚的越发厚重,沉沉欲坠,“你刚才受到惊吓,先回去歇息一会工夫,我在边上守着。”
岐山王妃想说啥,听她讲话的声音好像在发抖,极力地克制自个的情绪,没说啥。
也许是敬淑妃有话要跟森晏青说。
“好,等下你回宫,叫人通知我声。”岐山王妃退出。
砰地,门合上,屋中只剩余敬淑妃跟森晏青。
一个静静的合眼躺着,一个情绪几乎失控的坐坐凳上。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敬淑妃站起来,接近床榻边儿,看着他隐忍的样子,一滴泪“叭哒”坠在森晏青脸面上。
他给灼烫一般倏的张开眼,对上她泪眼蒙眬的两眼,眼中的悲伤让他胸口抽疼。
“姐姐……”
“你的脸是咋伤的?”敬淑妃坐床沿边儿,手指头触碰上他的脸庞。
森晏青转头避开她的手指头,风轻云淡说:“烈火烧热脸面上的假面,烫伤了。”
敬淑妃不必想,也知当初的情形多么凶险。
“你为什么不早点回?不回来找我……们。”
森晏青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手指头轻轻摁在锁骨疤上,就知是刚才摘假面,她认出了。
这刀疤是他入宫把她带走时,留下的,她亲手包扎。
他心里有须臾的慌张,旋即,就是轻松,释然。
森晏青看着帐顶的暗纹,唇角有点笑。
“想,拼了命想回。”
森晏青偏过头来,看着她梨花落泪地样子。
现在的她再不属于他。
她一如当初的样子,而他不复当年,苟延残喘,以这不堪的,残破的样子面对她。
他轻缓的说:“我回了。”
回的太晚。
并没兑现诺言。
敬淑妃拿手帕压住鼻头,死命的抑制,才不至于哭的一塌糊涂。
“我等你3年,等你八抬大轿把我娶入门。”等来的却是定北元帅府满门被灭,她被迫嫁给其他的男人,不只一个。
敬淑妃突然间,没法面对前面的人。
他搭进满府的性命,不让她给人玷污,豁出性命守护她。
最终,他依旧是最初的样子,而她变的肮脏不堪。
饶是这样,敬淑妃仍旧想见他一面,再多看他一眼。
当年她的那个潇洒恣意,意气风发的男孩。
说跟江莺莺的那通话,正是当年她跟陆峤的对话。
森晏青眉间带着温柔,幽黑的眼睛中却是透着遗憾。黑睫低垂下,合上视线。
“姐姐,天不早了,你回宫去。”
森晏青的声音非常轻,透虚弱。
敬淑妃神情暗然,纵使两人相认,又可以怎样?
敬淑妃忽然悲从中来,她起身仓促离开乾坤楼。
寒冷的风吹来,口鼻被冻住一样,窒闷地没法呼吸,脚底有些没法站住的发抖。
“娘娘?你咋啦?”青遥看到敬淑妃的眼通红,哭过一场,大惊失色,“王世子……是他……”
“不是。”敬淑妃打断青遥的话,冷风灌进体内,一枚心冰凉,连手脚都一片冰凉。瞧着灰色的天空,隐约有点光透出。便像她现在的处境,绝境中又生出一丝曙光,只须把那一层暗色撕裂,他们就可以重见天日。“只是觉的……活着真好呀!”
活着,才可以看到期望。
青遥怔愣住,只当敬淑妃是为森晏青感叹。
“娘娘,王世子会大安的。”青遥宽慰敬淑妃。
敬淑妃一笑,眼里隐约有泪光闪烁。
她低眉,把雾气逼去,“走。”
走出乾坤楼,敬淑妃回过头看去,只见一缕衣袂自窗前一闪而过。
她弯唇,头也不回的离开。
坐上车,敬淑妃吩咐青遥,去趟燕府,叫她请楚灵给森晏青医病。
尽全力,叫他活的更长久点。
“是。”青遥应下。
车停在燕宅门口,青遥敲开府门。
楚灵亲自开的门,见着青遥,不必她多言,径直吩咐阿绿,“告诉大人,我去趟王府。”
“好的!”阿绿记下,去往书房。
青遥对楚灵说:“娘娘身体不适,不去王府了,有劳郡君走这趟,尽全力叫王世子活长久点。”
“我知道了。”楚灵叫黄生备车,去往岐山王府。
楚灵畅通无阻,径直去往乾坤楼。
森晏青站在窗前,眼神看着虚空,并没焦距,在出神。
“王世子,敬淑妃请我来给你诊脉。”楚灵站在窗外,对森晏青说:“你身体弱,要多穿衣服。”
森晏青没有啥情绪的“恩”,回内室躺下。
楚灵给他诊脉,面色霎时变了。
森晏青掀开半合的眼睛,看着楚灵非常惊讶的样子,不由皱眉。
他的身子,比先前更糟糕了么?
森晏青不惧死,可现在却是期望再多些时间。
活到为定北元帅府洗刷冤屈。
活到手刃仇敌。
楚灵压下心里非常惊讶,寻问说:“你近来睡的时间变长,并且非常沉?”
森晏青一愣,他的睡眠历来不好,一夜只睡一俩时辰。
这还是在睡的好时。
“近来这几天睡的分外好,一觉能睡4个时辰,白天容易犯困,偶然睡一俩时辰。”
楚灵不问,森晏青以为是身子越发虚弱,刚才睡的多了。
怕一觉睡不醒,才会迫切的将计划提早,待事儿成后,再悄无声息的退场。
不曾料到被玉澜认出。
“有问题么?”森晏青寻问。
楚灵面色一沉,神情凝重的说:“你中毒了。”顿了下,轻轻吐出二字,“离魄。”
当初森季星也是中离魄,现在森晏青也是同一种毒。
投毒的人,不是针对森季星,而是针对岐山王府。
楚灵骨子中冒出寒气,全身打冷战。
这人是谁?
森晏青眼里凝聚着寒霜,唇角轻轻一弯,讥诮说:“他还真是个都不放过。”
“你知道是谁?”楚灵追问,随后又说:“先前森季星中离魄,昏睡了好多年,一点一点的加入剂量。你的剂量放的大,身体骨也弱,才会好快见效。”
森晏青却不作答,而是问楚灵,“可以解么?”
“可以,要等。”楚灵收回手,把腕枕收回药柜,“你的身子太弱,给森季星服用的解毒药中有几味儿药你不可以吃,我还要另用几味儿药替代。”
“有劳郡君。”森晏青拉下衣袖。
“不必客气,如果非是敬淑妃,天王老子来请,我也不会给你医病。不要忘了,你险些害死我爹。”楚灵恶狠的瞪着森晏青。
森晏青低笑,“咳……你父亲不会有事儿。”
楚灵当然知道,不然借敬淑妃请她医病的档口,一包药下,要他的狗命。
“因此,你真是王世子?这回认祖归宗,存心要搞事的?”楚灵隐约揣测出,他要对付的人是复康帝。
离间武将跟复康帝的关系,楚怀山跟护国公最为忠心。
一旦寒他们心,到时森晏青动手脚,复康帝孤立无援。
“说来你也坏了我的事儿。”
“唉啊!”楚灵一拍脑门,打断森晏青的话,“我失忆了!”
森晏青见楚灵耍无赖,冲气蓬勃的样子,目光轻轻暗淡。
“咳……”森晏青捂嘴咳两声,眉目透着倦色。
楚灵见状,给他拉过薄毯,“你多留意歇息,我回去配好解毒药,叫人给你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