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意识到她的目光，蒋氏抬起头看来。
阿金看清蒋氏的面庞，隐约有点熟悉感，眉头蹙起。
“你认得这位夫人？”阿绿猛不丁从后面冒出。
阿金抿紧嘴唇，摇头，“你快去洗菜。”
好快，楚灵提着几味儿药递交给蒋氏。
蒋氏付钱，向楚灵致谢，垂头离开。
楚灵皱眉，好像认得蒋氏开始，她从没自信的抬起头过，全都是垂头走路。
她进房，听到灶房中传来阿绿跟阿金交谈声，她不禁驻足。
“刚才那位是岐山王府二房的少奶，森二太太是江家的人。你父亲不是江家的家生子么？应当认得才是。”阿绿心里非常好奇，因着阿金看着蒋氏的目光不对。
阿金抿紧唇角，江家这一辈，都靠岐山王府才维持体面。岐山王一死，森季星陷入晕迷，江家气数尽了。变卖宅院，回祖籍。
阿金的爹妈被遣散，没随江家一起回。
那时她唯有7岁，娘亲是江太太身旁的婢女，阿金是江家姑娘的婢女。
那年正值中秋，森二太太领着大肚儿蒋氏来送节礼。
江小姐非常喜欢蒋氏，因着她是太保之女。
蒋氏出手非常大方，时常被江小姐哄走身上的头面首饰。
江小姐缠着蒋氏领她去花室，指使阿金去主屋拿盛满点心的食匣。
阿金去主屋，听到森二太太跟江太太在谈话。
大意是森季星治不好，不知啥时候人就咽气。
越家没准会把蒋氏接回，另外安排一门亲事儿嫁了。
森二太太记挂越家的家产，蒋太保只生蒋氏一个独女，家产都给她继承。
蒋氏的东西，当然是给她的子女。
森二太太跟江太太一起拿定主意儿，待蒋氏产后，给她吃闭经药，以后生不出孩子。森季星死了，蒋氏再嫁，越家的家产不会落外人手中，肯定给她肚儿中掉下的肉。
那块肉是森家子孙，家产等于落到森家手中。
森季星不死，想生孩子，收妾就行。
阿金吓坏了，如果不是她娘亲打掩护，说不准便受罚。
那时起，她一点不羡慕蒋氏，只觉的她可怜。
娘亲不许她讲出，否则查出，他们一家都会给发卖。
阿金把这个事儿烂在肚儿中，却也忘不掉。
一见蒋氏，就记起来了。
“认得。”阿金并没否认。
楚灵倚在灶屋门框上，说：“阿金，你们在说啥？”
阿绿捂着嘴儿，主家都不喜嚼舌根儿的下人。
阿金如实说：“阿绿问我认不认得蒋氏。”
楚灵点点头，没再多问。
阿金舒口气。
楚灵原来想出买吃的，蒋氏一来，她又不想出门。
“太太。”阿金见楚灵行将要迈出门槛，唤住楚灵，犹疑的问说：“森家少奶的病能治好不好？”
“可以，见效慢。”楚灵见阿金神情凝重，心事儿重重的样子，转回，“你知道啥么？”
阿金低低着头，手指头捏衣摆，轻声说：“森家少奶是吃药坏了身子，不可以生孩子。”埋藏在心中的事吐露出，阿金胸口猛的一松，她抬起头望向楚灵，抿嘴笑说：“太太可以治就行。”
这是阿金一件心事儿，当年在花室，寻个机会告诉蒋氏，也许她可以避免。
楚灵心里凛然，“森二太太下的药？”
阿金点点头。
楚灵眼中冰寒，森二太太太不是个东西。
蒋氏给森家生个孙子，尽心侍候森季星，得来的是1碗绝子药？
怪不得蒋氏来时神情不大对劲儿，许是由于森二太太说她不可以生？
楚灵叹息，不知蒋太保怎的便给蒋氏找这般一门亲事儿。
……
蒋氏离开燕宅，回一趟越府，问江太太要2000两白银。
江太太一听，心里大惊，忧心说：“你要这样多钱干什么么？”
“公公倒卖茶，差2000两白银，我问娘亲借，给他周转。”蒋氏没有隐瞒。
“你前边1000两也是给江立冬啦？她一开口，你就向我们伸出手，以后会向吸血虫儿一样附在咱身上。”江太太皱紧眉，见闺女满脸愁苦的样子，无可奈何的说：“你父亲一年唯有这样多，这些未来都是你的。并不是舍不得给你，而是希望你要留个心眼。”
“记住了。”
江太太心软，不想闺女为难，取出3000两给她。
“2000两给江立冬，剩余1000两压柜底，留作傍身。”
蒋氏回岐山王府，二房已然吃完晚餐。
捏紧手里的药包，蒋氏当着森季星的面，把钞票给森二太太。
“我爹一年俸禄唯有几百两白银，家里没余钱。”
森二太太嘲笑，“我可没叫你回母家拿钱，你自个去拿来孝顺我们，现在倒是变成我们逼你去的！”
蒋氏垂着头，没吭声。
森二太太看着她木头一样，厌憎摆手，“饭食我们全都吃完了，你自个去灶房下1碗面吃。”
蒋氏贝齿咬住下唇，心中生出委曲，抬起头望向森季星。
森季星含笑说：“今天买了你最爱吃的龙须面。”
蒋氏扯一下唇角，一语不发地提着药去灶房。
森季星留意到蒋氏手中的药包，取来手杖，去问她身子可有不舒适。
森二太太拉住森季星的手，叫他坐下，“季星，娘亲唯有你一个儿子，一心为你考虑，岂会害你？在你岳丈家眼中，咱家没准是吸血虫儿。如果不是他们讲了不中听的话，蒋氏的性情，又怎样说她爹一年多少俸禄？”
“蒋氏顾及你体面，就不会给她娘亲说拿钱是贴补咱家。”
“你看看她讲的是啥话？唯恐咱会把她家血吸干！”
森二太太非常忿懑，这钱明明是蒋氏不愿森季星收妾才给的！
有的便有失！
不准森季星收妾，又不想给钱，哪里有那样好的事儿？
“蒋氏生意儿伤到身体骨，生不了孩子。你左右预备再要一个孩子，早晚的收妾，娘亲给你作主，把你表妹抬入门？”森二太太非常清楚森季星的脾气，他是个好脸的人。
蒋氏的作派，伤到他的自尊。
再把利害关系一讲，森季星容易妥协。
“娘亲，我暂且不计划收妾。”森季星撑着桌站起，眼神落到一叠钞票上。“她身子不适，我去瞧瞧她。”
森二太太气的面色发青，她这是为谁？
她看着桌上4个菜，最精贵的唯有猪肉，越发怀念起以前。
森二太太把钞票收进袖中，预备明天请人去议婚，挑日子把人抬进府。
蒋氏能说啥？
越家不答应，那便领着蒋氏回，刚好腾位置。
左右是个下不了蛋，离森家，她还可以嫁个更好的？
森二太太拿定主意儿，心情畅快，等森玉德回，把钞票给他。
森玉德为钱的事，急的口中上火起燎泡。
钱到手，立刻派家奴去通知卖茶人，明天交易。
……
次日。
森玉德揣着钞票去相约的茶馆儿。
卖茶人早便到，桌上有个小袋子，鼓鼓囊囊，不知装的是啥。
“你的茶带来了么？”森玉德坐对面，卖茶人生的又高又壮又肌肤幽黑，穿着花绿的锦衫，颈子上挂一串翡红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