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盈窥探帐中,顿时吃惊不小,一双眼儿瞪得溜圆,想也不想就冲了进去,跺着脚大声嚷嚷:“承煦哥哥,你的军帐里为何会有女人?”
说着伸手搭在云嫣的肩头,就要把她拽过来。
苏玉盈倒要看看,这狐媚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云嫣的伤口被苏玉盈攀动,顿时疼得冷汗直流,她过去跟在丽妃身后,见过这位郡主数次,知道自己只要一转身,苏玉盈必然会把她的身份认出来。
苏玉盈极爱萧承煦,这一点路人尽知,但她也是个藏不住事儿的性子,若是她一气之下到处嚷嚷,丽妃和萧承煦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她惊得脸色大变,血色全无,嘴唇也是微微发抖,整个人宛如疾风骤雨里的一枝梨花。
萧承煦猝然间不及多想,伸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以袖遮住她整个头颅,原先卷着毯子躺在地上的萧承轩也一跃而起,笑嘻嘻挡在苏玉盈身前,说:“玉盈,你怎么跑到军营来了?这里可都是粗莽大汉子,身上全是汗臭味,可别熏着你了!”
苏玉盈已是急怒攻心,看着那被萧承煦笼住的女子背影,气得双手朝萧承轩胸口一推,就要把他推开去看个究竟。
云嫣整个人被罩在萧承煦的怀里,和上回按住受伤挣扎陷入昏迷的他不一样,那一次,她什么也来不及想,只知道若不竭尽全力,他就会死在自己眼前了。
他身上的衣料质地较为硬实,压在她的脸上,是一种微微的粗粝。从领口和袖口传来淡淡的香气,那是皇室成员才会用到的稀有香料龙涎香。那种香气不断萦绕着她,让她整个人都微微发抖,她知道萧承煦不过是为了挡住自己的脸,故而极温驯,不敢有丝毫挣扎,看在苏玉盈的眼里,更是刺目至极。
萧承轩左挡右拦,简直是和苏玉盈玩儿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苏玉盈气得抬起脚冲着他的靴子重重踩了上去。
寻常女儿家踩上一脚没什么打紧,可苏玉盈这一脚非比寻常,用了全身力气扑过去,萧承轩脸色一变,抱着脚跳起来:“哎呀,苏玉盈你真是!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老子的脚要被你踩断了!”
萧承煦手臂收紧,将云嫣紧紧搂在怀里,他厉声说:“苏玉盈你闹够了没有,我府里还不能收一个女眷吗?你又是用什么身份来质疑我的事情?”
苏玉盈从小和萧承煦一起长大,她脾气一向直爽骄纵,萧承煦对她也是忍耐容让,她何曾听他这样疾言厉色说过话?顿时心中委屈、伤心、失望、懊恼、怨恨嫉妒,诸多情绪纠结,失去理智般地吼:“承煦哥哥,我对你是什么心意你还不知道吗?我明明这么关心你,这么在乎你,我敢发誓我是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你要是辜负了我,你再也找不到一个比我对你更好的女子了!”
萧承煦淡淡说:“你对我的好,是我想要的那种好吗?玉盈,我和你说过很多次,我对你只是兄妹之情,我关心你,照顾你,这辈子你都是我最好的妹子。若你有任何事情需要我帮助,我都会帮你。唯独你要的感情,我确实无法给你,你又何必勉强?放弃了我,你可以找到比我好得多的男子,我确信并且保证这一点。”
苏玉盈眼睛里满是泪水,见那女子依旧在萧承煦的怀里,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就像是一万根针在扎着般痛苦难熬。
她目光如烙铁从那女子的后背往下看,她的头发很长,几乎垂落到小腿,身上的衣着不过是布衣,并不显昂贵,哪怕真是萧承煦的姬妾,也不会是什么地位高贵的妾室。
她的手略显局促地贴在她自己的腿上,那手腕纤细,腕骨上有一颗鲜红的胭脂痣。
“承煦哥哥,你对我居然这么狠心。”苏玉盈仍不死心,泪水盈盈望着萧承煦。
他不再看他,只是对萧承轩说:“你找人送她回去,这里是军营,人员混杂,不适合她一个郡主呆在这里。”
萧承轩和苏玉盈出去了,萧承煦这才松开手臂,云嫣重新站定,只是垂着长长睫毛不语,他略有些踌躇,刚要说话,云嫣便轻声说:“是奴婢一时不察,刚才劳烦燕王殿下解围,实在是感激不尽。奴婢有些倦了,请燕王殿下恕奴婢不能继续下棋,想躺下歇会儿。”
她这几日都睡在萧承煦的军帐里,萧承煦点一点头,往外走出去。
临往帐外走,他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云嫣侧对自己而立,只是低着头出神,她伤患并未痊愈,又被苏玉盈吓了一回,脸色雪白,连嘴唇都是白的,一丝血色也无。
身上不过是一袭碧色布衣,那衣服是萧承煦匆匆从投降的城镇里找来,是成衣,并不合身,长衫到膝,露出一段白绫裙子,没有腰带,但仍显出腰间空空荡荡的纤弱,叫萧承煦想起自己府中的一条寻常回廊,有回夜里经过,淡月如钩,他看着月色微微出神,却不妨经过转角就斜伸出一段梨枝,梨花清浅,如雪如霜,暗香幽幽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