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干妈你别怪周暖,是我得了第一她不开心,让她发泄一下就好了,我不疼的。」
她将带血的胳膊在妈妈眼前晃了晃。
原本就生气的妈妈反手给了我一巴掌。
我捂着脸,苦笑一声。
明明她打的是我的脸,可我的心怎么就那么疼呢。
我将这一巴掌还给了姜暖。
姜暖惨叫着后退了一步,妈妈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睛看着我。
她哆嗦着手指:「周渔,谁给你的胆子敢当着我的面打人,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比不过人家就用暴力,是谁教的你!」
周暖死后,我第一次反抗妈妈,我抓住了她扬在半空的手。
「妈,姜暖该不该得这个第一你心里清楚。」
妈妈只迟疑了一瞬,立刻反问我。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突然发现挺没意思的。
没再多说,我走进老师办公室将我交上去的画拿了回来。
走出画室,却发现无处可去。
我在路上晃荡到夜晚,晚上九点过后,爸爸一通电话将我叫回了家。
走到门口时,我踌躇不前。
回过无数次的地方让我感觉到无比的陌生。
我将门推开一道缝隙,妈妈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
爸爸扶着额头站在一旁。
见我回来后,他一把扯过我:「周暖,向你妈道歉。」
我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周暖死后,我抗争过妈妈将我当成周暖的行为。
那时妈妈每天以泪洗面,有时又会歇斯底里的哭。
直到有一天妈妈对着我叫周暖,那一天她罕见的没有发疯。
爸爸立刻要求我顺从妈妈的心意。
他苦口婆心的劝说我不想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我答应了。
想必在爸爸心里他谁都不在意,在意的是他的公司他的生意。
只要我们不惹祸,我是周暖还是周渔他一点都不关心。
就像现在,他根本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让我向妈妈道歉。
爸爸提高了音量:「周暖,你到底听见没有?」
我迎着他的视线,一字一句道:「爸爸,我叫周渔。」
妈妈扑上来打我,一边打一边骂我:「我做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个贱种,周渔,你到底跟不跟姜暖道歉。」
「不道。」
数不清妈妈打了我多少下。
腹部揪疼,脸颊火辣,五脏六腑都揪在了一起。
我伸手去挡 ,妈妈却不知疲惫,势必要逼我说出不一样的答案。
「我道歉。」
三个字落下,妈妈终于停止了单方面的殴打。
爸爸像是一个冷漠的看客站在那里,仿佛挨打的不是他亲生女儿。
妈妈,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我就去做。
只是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
6
周末妈妈便将姜暖叫回了家。
非但如此,一大清晨,妈妈亲自下厨准备了一顿大餐。
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待遇。
爸爸今天也没有去公司,他们围坐在餐桌旁。
欢声笑语一声又一声地传进耳膜里,反到衬的我是那个外人。
我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他们谈笑风生,就算这样妈妈也不放过我。
妈妈敲了敲桌子:「周渔,道歉。」
脸色苍白,我动了动嘴唇,发现我还是无法违心地说出那三个字。
气氛一度僵持不下。
姜柔故作大度:「算啦,算啦,我知道周渔也不是故意的。」
她歪了歪头:「不过干妈,她不是叫周暖吗,怎么成了周渔了。」
妈妈的脸色变得不自然。
得益于姜柔说错了话,我从这个窒息的地方逃离了。
我缩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暖水袋里的水早已变凉,胃部疼痛却一刻也不停的折磨着我。
客厅里很是聒噪。
迷迷糊糊中我睡了过去。
「周渔,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妈妈的声音如惊雷一般。
我是被她扇醒的。
姜暖站在妈妈身后,勾了勾嘴角。
睡觉也碍着她们了吗?
我懵懂的眼神刺痛了妈妈,她撕扯着我的头发将我拽到了地上。
原本没愈合的伤疤又添了新伤。
我忍着痛意跑到了门边:「妈妈,我做错了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妈妈闻言怒气未消,脸色更是沉了沉。
她许是打的泪了,瘫倒在地上,没有一副贵妇的姿态。
「周渔,你到底多恨你姐姐,为什么要把我暖暖的照片给划伤。」
我这才注意到她怀里的照片。
那是周暖与她的合照,妈妈一向视它为宝贝,现在照片上周暖的脸被划得面目全非。
任谁看了都知道这么做的人定是恨极了她。
可不是我做的。
我拼命摇头:「妈妈,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你还撒谎,姜暖都看见了!」
妈妈险些喊破了音。
我猛地抬头,姜暖柔柔地说:「干妈,您别气坏了身体,许是我眼花看错了。」
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我低估了姜暖的恶劣。
7
姜暖这个人我知道。
家境不好,爸爸酗酒,妈妈不堪其扰跟别人跑了,留姜暖一个人面对酒鬼爸爸。
或许她没做这些事前我会同情她,可现在这样蛇蝎心肠的姜暖根本不配。
虽然知道妈妈不信,我心里依旧抱有一丝期待。
我说的认真:「不是我,这不是我做的,妈妈。」
「您一直都知道的,我从来不会做让你不高兴的事。」
妈妈蹙了蹙眉,像是在沉思。
姜暖嘟了嘟嘴:「我知道的,我知道周渔看不惯您对我好,我这就走。」
姜暖掉走想走,妈妈拽住了她的胳膊。
妈妈问我:「我们家里今天保姆不在,不是你做的难道是姜暖做的?」
我点头应是。
妈妈冷笑一声:「周渔,你可真是好样的,现在都学会栽赃了。」
我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妈妈充耳不闻。
她将姜柔推到我面前来:「给姜暖道歉,否则我以后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心口处一抽一抽的疼。
妈妈是怎么用最轻飘飘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
姜暖收起了她的绿茶语录,她沉默着等待我的低头。
我知道和姜暖这样道德低劣的人斗,妈妈又在气头上,服软是最好的办法。
可我不愿。
许是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我不愿再虚与委蛇。
不愿再顶着周暖的名字活着。
既然妈妈现在清醒的知道我是周渔,既然她已经有了姜暖这个替代品。
那么就算了。
「妈妈,保重。」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妈妈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慌乱。
「周渔,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现在道歉我一切既往不咎,否则出了这扇门我们就不是母女了。」
说着说着她想起了什么,挺起了胸脯。
「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想走我的一分钱你都别想带。」
这个时候了妈妈还想着威胁我。
姜柔搓了搓手指,脸上的表情出卖了她的紧张。
我径直走到门口。
拉上门把手的那一刻,妈妈一个字也没有说。
那个叫做「家」的地方还是对我关上了门。
8
暴雨来的猝不及防。
我站在亭子下,思考哪里才能是我的容身之所。
月亮偷了懒,天气格外的阴沉。
我厌恶极了雨天,倾斜的雨水打在我的身上,狼狈不堪。
有一年轻妈妈护着一个小男孩急匆匆地往里冲。
「妈妈,你看那里有个流浪汉。」
年轻妈妈歉意地对我笑了笑,小孩子的爸爸来接了她们回家。
童言无忌,却最是伤人。
我双手插在兜里,想为我冰凉的手指寻求一丝暖意。
一把钥匙被我握在了手心里。
思绪飘到了三年前的夏天。
「当当当当,看看这是什么,姐姐准备的秘密基地,到时候我们不开心了去那里住好不好。」
周暖拿着一串钥匙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推开她:「不好,你哪来的钱租房子?」
周暖那天发烧了,脸蛋红彤彤的,络络地笑着:「这你就别管了,姐姐可是个小富婆。」
想到我为数不多的零花钱,我放平了嘴角,没好气地冲周暖吼:
「你的秘密基地跟我说干什么,要去你自己去。」
周暖愣了愣。
良久,她扯了扯嘴角,强硬地掰过我的手将钥匙放在我手心里。
「周渔,十五岁生日快乐,还有,对不起啊,小渔。」
我的眼框突然就红了。
周暖知道我为何发脾气。
我也知道她为何道歉。
那个夏日里我们终于握手言和,约定好一起去秘密基地。
却最终没有等来一起去的机会。
她的生命定格在了那年夏天。
鬼使神差的,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那把钥匙也一直放在身上。
周暖死后,每当感觉到妈妈偏心周暖时,我总是安慰自己跟一个死人争什么。
其实潜意识却告诉我,周渔其实你也舍不得,舍不得周暖。
舍不得那个比你大了十分钟,却总是逼着你叫姐姐的人。
因为妈妈的偏心,我对周暖并没有多热情。
今天,我还是去了周暖准备的房子。
打开房门,看清里面布置的我,泪如泉涌。
9
乐高、钢琴、手办。
所有我喜欢的东西周暖都准备了。
湿漉漉的身子涌上一股暖意,下雨天也变得可爱了起来。
我摸索着墙上挂着的我和周暖的合照,默默地叫了一声:「姐姐。」
第二天醒来,我接到了医生的电话。
他让我无论如何今天都要去一趟医院,否则他会来找我。
我还是去了。
胃部愈发疼了,难以入眠。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妈妈和姜暖。
「你来干什么,昨天不是走的很干净利落吗?」
妈妈脚上裹着纱布,姜暖在一旁搀扶着。
喉咙干涩,我嘶哑着嗓音:「您是崴了脚吗?」
「你眼瞎啊。」
妈妈说着说着意识到了什么。
「周渔,你今天不是来看我的?」
我摇了摇头。
妈妈愤怒无比,单脚跳着往前走:「好你个白眼狼,我算是白养你了,小暖我们走,我不想看见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姜暖急忙去扶她。
我目送她们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表情呆呆的,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
「周渔,你来了,快进来,你这些天是不是又严重了,你看看你脸白的,不知道你病情的人也能看出来你生病了。」
我的主治医生在里面喊我。
妈妈,你看,别人都能看出来。
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我挪动脚步进了诊室,医生劈头盖脸地将我骂了一顿,责备我不拿我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我不由听得入了神。
原来责备的话还能这样好听。
说完后,医生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没有父母?」
我扯了一个无比难看的笑。
「医生,麻烦您帮我开点止痛药吧。」
我是个懦夫,我不怕死,却怕疼痛。
我突然有些羡慕周暖了,不用受整日里每分每秒痛苦的折磨。
「什么止痛药,那是治标不治本,你现在应该好好治病才是。」
我听不见医生在说什么了。
姜暖给我发来了信息,她搬进了家里,住进了周暖的房间。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去住周暖的房间。
又怎么敢耀武扬威的炫耀。
视频的最后妈妈出了镜,她捧着一个插满蜡烛的蛋糕递到姜暖面前:
「欢迎宝贝女儿回家,祝我的女儿十八岁生日快乐。」
移动公司这时也发来了短信祝我生日快乐。
多么讽刺。
我冲出了医院,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我以为我已经麻木了。
可为什么心脏还是这么痛。
三两行人,形单影只的只有我。
为什么偏偏是我。
10
三天后,姜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彼时,我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窗帘拉着,不知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明明吃上了止疼药,为什么还是这么疼呢?
我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想了。
我爱上了短暂的睡眠。
那短暂的功夫里我会做梦,梦里有疼爱我的父母,有兄弟姐妹,有朋友同学。
姜暖的话硬生生将我拉回了现实。
「周渔,妈妈要过生日了,她通知我让我叫你回来。」
我打开手机日历,明天的确是她的生日。
她会主动叫我回去吗,这是不是又是姜暖的阴谋。
挂断电话后,我陷入了纠结。
好友晚晚给我打来了电话:「晚晚,你让我给你裱的那幅画出问题了,裱画师有事要出差,晚点给你可以吗?」
「好。」
那幅画正是我交上去参与比赛的画,也是原本我要送给妈妈的生日礼物。
上天还是替我作了选择。
我不应该去。
晚上的时候,我又接到了保姆林阿姨的电话,她催我回家。
电话那头,林阿姨欲言又止,最后说:「小渔,你还是回来看看吧,姜暖把这个家搞得乌烟瘴气,小姐和先生都像是魔障了。」
林阿姨口中的小姐是我妈妈。
妈妈嫁给爸爸后,林阿姨一直跟着妈妈照顾她。
妈妈喜欢谁,她也跟着喜欢谁。
这是第一次她和妈妈对一个人有不一样的态度。
犹豫再三,第二天我还是一早就出了门。
就当是最后一次。
途中,疼痛又袭击了我,我力气不支扶在一颗树上稍作歇息。
路人纷纷过来要将我送到医院。
谢绝她们的好意后,我紧赶慢赶赶回了家。
妈妈的生日办得很是隆重。
我站在门外,看到别墅花园里,姜暖正挽着妈妈的胳膊,妈妈带着她到处交际。
「小姐,请您将礼物放在这里做个登记。」
请来的服务员并不认识我,将我当成了客人。
而我现在何尝不是个客人。
宴会即将散场,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妈妈这个时候在见到我,只是一看到我就冷了脸。
「周渔,你是缺了胳膊还是断了腿,既然不想来就不要来,你诚心迟到的是不是。」
我一声不吭。
「说话,是不是哑巴了。」
「你是不是有病。」
妈妈的话就像一把刀子直直地刺入了我破了一个洞的心口。
她谁的对,我就是有病。
我拿出捏的皱巴巴的诊断单递到她面前。
她撇了一眼:「怎么,真的有病?」
我执意递给她看。
「妈,我生病了,得了胃癌。」
「哎呀,对不起。」
我和姜暖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姜暖将一杯奶茶泼到了诊断单上,字瞬间变得模糊不清。
「有病,怎么没病死你呢,周渔,这份假的诊断单花了你多少钱,造假不容易吧。」
「赶紧将你身上的钱都交出来,休想从我这里带走一分。」
妈妈恨恨地出声。
最后一丝期待破灭。
我早该知道,我不该来的。
11
这一次妈妈是动了真格。
长年无孔无入的监视,她知道我手机的所有密码。
一番操作过后,我身无分文。
妈妈拿着我的手机洋洋自得:「早该就这么做了,都是钱惯的你这些臭毛病。」
积攒的怒气在这一刻爆发开来。
我冲她发疯,冲她怒吼。
「那不是你的钱,那是爷爷奶奶给我的钱,你根本就没有管过我。」
「你有一天把我当做你的女儿吗,你既然不爱我为什么要生下我。」
「你口口声声说最爱你的大女儿周暖,你现在还记得她吗,你现在眼里心里都是你的干女儿姜暖。」
「赝品就是赝品,周暖已经死了,我也不要你了。」
「从今以后,你没有我这个女儿,我也没有妈妈了。」
……
我一句接着一句,说着说着就停不下来。
宴会厅里还在的人都偏头看向我。
我从未有一刻比现在更要痛快。
终于,我说出来了。
这些目光又算得了什么呢。
妈妈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次是我不要你了。
妈妈。
12
我出了宴会厅,妈妈一同收走的还有那串钥匙。
现在我是真的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走着走着我来到了周暖的墓地。
我突然在想我死后能不能与周暖做邻居。
又在想这里的墓地挺贵,要是被人发现我死后会不会有人舍得在这里给我一块容身之所。
意识越来越模糊。
我迟钝地在想,我是真的要死了吗?
「周渔。」
「周渔。」
耳边不断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想告诉他别叫了,我很累,要睡一觉。
可那个人显然很固执,不把我叫醒,誓不罢休。
我还是醒了过来。
「娃娃,你醒了。」
目之所及,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张陌生面孔,五十来岁的年纪,面目慈祥。
他显然是认得我,也是他叫的我的名字。
「您知道我?」
「哎,你看我这记性。」大爷拍了拍脑门,补充说:「我是这块墓园的守园人,你是周暖那娃娃的妹妹吧。」
我怔怔地看着他不说话。
我不认识他。
记忆里活着的周暖应该也不认识这个大爷。
大爷继续说:
「我在这里工作好几斤了,怎么一次都没看见你,你姐姐的同学朋友每年都来,她们都联系不到你。」
他走到抽屉里,拿出一张泛黄的日记本。
「后来一个女娃娃说跟我说周暖有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让我在你来这儿时把这封信交给你,我本来也不抱希望了,没想到你今天来了。」
大爷口中的女娃娃是周暖生前的闺密。
我接过信,手指有些颤抖。
大爷经历的事多了,可能看出了什么。
「娃娃,听大爷劝你一句,好死不如赖活着,你看这里这么多人,有多少人生前苦苦挣扎过啊。」
大爷说完话便留我一个人在屋里。
我明明拿着的是薄薄的日记本,却觉得手腕被压得生疼。
13
「2月12日,天气晴,今天是我和小渔的生日,妈妈却只给我准备了礼物,说实话我不开心,妈妈太偏心了,小渔会难过的,就连我给小渔准备的礼物她都不收了。」
……
「今天身体不争气感冒了,妈妈又在说是因为小渔在她肚子里抢夺了属于我的养分,我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告诉妈妈不要这么说了,小渔听到会伤心的,还好今天她晚回家,小渔听不见。」
……
「今天又要去画画了,真的不想去啊,可是如果我不去去的就是小渔了,我想大声告诉妈妈我不喜欢画画,可是我不能,妈妈当年为了生我和小渔放弃了一个重要的画画比赛,我知道她有遗憾,她想让我和小渔去弥补她的遗憾,可小渔喜欢乐高、喜欢钢琴,那就让我去学画画吧,谁让我是姐姐呢,哎,这个小渔都多久没叫过我姐姐了。」
……
「我用零花钱租了一个秘密基地,家里的空气太压抑了,妈妈的爱太窒息了,这个秘密基地我和小渔分享了,希望这个家伙喜欢。」
……
「九点了,马上就要熄灯了,妈妈说早睡早起习惯好,啊老天,快救救我,我妈的控制欲太可怕了,我的可乐、薯片、小说我还没有来得及好好享受,幸好我早就提出和小渔分房了,嘿嘿,我真是一个机智女孩。」
……
「今天又又又生病了,哎,我的身体真是不争气,我应该比小渔死的早吧,希望她不要伤心,这个傻瓜妹妹,总是看起来冷漠,我知道她其实比谁都重感情,妈妈怎么就不能多爱小渔一点呢,我别扭拧巴的妹妹多么可爱。」
……
「希望有一天我死了小渔也要幸福快乐,如果真的不能得到妈妈的爱,那就别要了,小渔,姐姐希望你好好活着。」
……
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痛到极致反而说不出话来。
我不知怎么去形容我的歉疚。
我总以为所有人都对不起我,受委屈的只有我。
周暖。
我的姐姐。
你怎么能这么傻?
眼泪流干,我打开窗子让风透了进来。
姐姐,我不想死了。
我想带着属于你的那份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14
好友晚晚打来了电话,那幅要裱的画已经裱好了。
「我今天去拿画的时候正好碰见一个买画的人,小暖,那个人一眼就看中了你的画,他愿意花高价买下来,小暖你愿意卖吗?」
电话那端那个所谓的买家好像也在一旁。
我拒绝道:「不卖,我有别的用途。」
那人说了一串英文,隔着手机屏幕我听不太清。
晚晚惊呼出声:「小暖,他说可以作为举荐人帮你参加比赛,就是上次姜暖耍手段抢了你第一的那一次。」
胸腔里涌上一股暖意。
好友是如此的相信我。
「晚晚,其实我不叫周暖,我的名字是周渔,周暖是我的双胞胎姐姐。」
「啊?」晚晚很是疑惑。
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
漫长到太阳下班,月亮照亮人间,漫长到风停云散。
我一点一点地说给了晚晚听,告诉她我有一个姐姐,告诉她我的父母,再告诉她我现在的病情。
「周渔,你在原地不要动,我来找你。」
我应了一声「好。」
15
晚晚将我带到了医院,信誓旦旦地告诉医生她就是我的家人。
她祈求医生救救我。
看着她的眼泪,我才知道自己以前的决定是多么荒唐。
我为什么非要得到不属于我的东西呢。
我住进了医院。
晚晚帮我做了一件事,这件事导致的后果是成了人人津津乐道的丑闻。
姜暖住进了家里,她真正想做的不是妈妈的女儿,而是取代她的位置成为那个家里的女主人。
我让晚晚将调查来的姜暖和爸爸亲密的照片寄给了妈妈。
妈妈终于崩溃了。
我也没想到妈妈竟然这么的疯狂。
她捅伤了爸爸和姜暖。
姜暖和爸爸身中十几刀,都进了ICU,最后医生说他们都失去了生育能力。
爸爸的公司受了影响。
姜暖也被学校开除。
而等待我妈的将是牢狱之灾。
闹剧当天,网上放出了一段视频,是歇斯底里的我妈和披头散发的姜暖的对话。
姜暖对我妈说:「我早就受够你了,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拥有爱情、亲情,你的大女儿死了,你的二女儿不要你了,这都是你自己作的,你这个蛇蝎妇人。」
视频里妈妈不甘示弱:「你撒谎,我是她们的妈妈,她们不可能不认我。」
视频最后,她流着眼泪。
「小渔,妈妈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妈妈想你了,真的想你了。」
我看完后表情淡淡地关掉了视频。
这份爱来的太迟了。
妈妈。
16
我的身体愈发不好了。
晚晚推着轮椅带我晒太阳。
春去秋来,我又偷了三年时光。
我将手放在眼前,阳光暖暖的,我弯了弯唇角。
妈妈总是试图见我。
比赛的结果早就出来了,我得了第一名。
「小渔」
「小渔」
晚晚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对不起,这次我是真的想要睡了。
后来。
一张诊断单和一幅画送到了妈妈手中。
诊断单上是周渔胃癌晚期的诊断证明。
而那幅画的内容是一个妈妈和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
妈妈抱着一个小女孩,眼神里是要溢出来的爱意。
而另一个小女孩跟在妈妈身后,渴望的展开双臂,希望妈妈也能抱一抱她。
这幅画的名字叫做:「不被爱。」
番外·守园人视角
1
工作了大半辈子,我终于要退休了。
最后一天班,我又见到了那个女人。
满头白发、邋里邋遢的穿着领导看了都命令我将她驱逐。
我赶过这人无数次,第二天她还是准时出现在这里。
奇怪的是这人并不进去。
只是站在园子门口。
我问过她:「来这里难道不是要祭奠人吗?」
女人双目浑浊,呆呆的不说话,眼神却痴痴的望着里面。
我叹了一口气。
这个女人的身份我知道。
周暖周渔那两个娃娃长得和她太相似了。
这应该是她的母亲。
周渔那个丫头生前找过我,第一句话便是:「大叔,我死后想葬在姐姐旁边,我想和她作伴。」
我很生气。
好端端的说什么死。
这个时候我并不知道她真的走入了生命的末期。
半个月后,一个叫晚晚的姑娘捧着骨灰坛来了这里。
周暖的墓碑旁边多了一个叫周渔的女孩子。
一样的灿烂笑容。
我自认为做这份工作多年,早已百毒不侵,那天依旧哭得不能自已。
……
下班时间要到了。
我忍不住又问了眼前女人一遍:「你真的不打算进去看看吗?」
我以为依旧不会得到回答。
却听到她说:「我不知道我的小渔在哪里,要是我见了小暖,小渔会生气的。」
我摇了摇头,这人还是不懂。
2
我没想到退休后会再见到这个女人。
老伴在福利院工作,我来接她下班,看到女人扒着窗户在往里面看。
老伴无奈道:「这人天天来,非说这里有她的女儿。」
老伴跟我说起了这个女人的八卦。
她一般每天会来这里半天,下午就会走,去她前夫那里闹。
老伴说她天天去找她前夫和一个叫姜暖的女孩麻烦。
报警无果。
毕竟这个女人是个疯子。
她前夫和姜暖为此不断的在搬家,可女人就像是在他们身上装了定位仪器,总能找到他们。
三个人互相折磨。
女人成了前夫和姜暖甩也甩不掉的麻烦。
老伴不明所以,跟我说:「这个人真可怜啊,她的女儿怎么就这么狠心不来看她。」
我瞪了瞪眼:「这是她咎由自取。」
「快走。」
「快走。」
保安又呵斥了女人几声。
女人还是走了。
一边走一遍流泪,嘴里不断在嘀咕:「小渔,我的小渔你在哪里,快回来让妈妈抱抱你。」
她不知道,她的女儿不会回来了。
她又或许知道,她只是不愿相信她的女儿不会回来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