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踏进医院这一刻，我的手心开始不停的出汗，我竭力控制自己不被看出发抖。
进门时已经看好谁是安市的人，李安宁，安市本地人，与这里绝对没有利益牵扯。
「媳妇……」郑浩看我走神拍了我一下。
「浩哥，我没怀过孕，有点紧张。」
说完这句话，郑浩似乎放松了警惕。
可能他也觉得栓住一个女人最彻底的方法就是生个孩子吧。
我俩肩并着肩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护士，我知道，本地人都信不过。
「郑浩。」
「郑浩！」
听到喊名字的声音，我身子一激灵，马上站了起来。
郑浩看着就要跟我一起进门。
「浩哥，人家妇产科，不让男人进的。」我指了指门上「男士止步」的大字。
郑浩有些犹豫，我踮起脚在郑浩耳边轻轻说道，「浩哥，你肚里娃在呢，孩子要是好好的，晚上我好好伺候你。」
郑浩挠了挠头，站在门框边。
我一出来就能看到我的地方。
21
进了妇产科，我才意识到，李安宁确实是安市的，可她不是妇产科的。
里面站了几个等着看结果的女人，两间小屋。
我如果突然蹦出去或者跑出来都很容易引起怀疑。
难道这一次又要无功而返了吗？
我失魂落魄地往窗外看去，真是天助我也！
安市的班车就停在医院的大院里！
我要是能不动声色地上了车就好了！
我听医生简单说了两句，拿起笔学着医生的字迹写了几笔。
「咋样了？」
我刚走出门就被郑浩搂在怀里，我恶心坏了，一想到再和他回到那个小屋，就想作呕！
「是怀孕了，不过说我这疼需要去外科看看。
浩哥，喝水。」
我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大口，郑浩也接过来喝了不少。
郑浩拿着单子，看着我鬼画符似的字迹，便跟着来到了外科。
我透过窗口看着李安宁，心扑通扑通就要跳出来。
时间差不多了。
「媳妇，我去对面上个厕所。」
郑浩似乎憋不住，看了看厕所就在外科对面，着急忙慌地跑进去。
我抓紧时机走进门，确认里面坐的卷发的中年医生胸牌写的是李安宁的名字，故作镇定地趴在她耳边。
「我是临城的苏以茉，我是被拐卖来的。
我求您救我走，如果不想惹麻烦，帮我拨打110也可以，不要打本地警察，打安市或者临城都可以。」
我顾不得她惊恐的表情，快速踱步回到门口。
我突然有些动摇了，李安宁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中年妇女，万一处理不得当连累她怎么办。
看到郑浩出来，袖口的电棒若隐若现，李安宁不动声色地回过头。
好像这段插曲没发生过。
「郑浩，进来吧。」
外科没理由不让他一起进了，郑浩搂着我嘘寒问暖，俨然一副恩爱的模样。
李安宁戴上眼镜眯着眼睛看我画的单子，又问道，「郑浩？病人是郑浩吗？」
「大夫，我媳妇不认字，写她的不方便。
你快给看看，我媳妇怀着宝贝儿子，看看她这疼是咋回事儿啊？」
郑浩说着，搂着我的胳膊紧了紧，我吃了痛，连连点头。
「去给病人拿药吧。」
郑浩没有犹豫，看了眼坐得安稳的我，拿起单子就往外跑。
「车停在门东边，车牌号是安888。
我会去安市派出所找你，车辆有备案，如果被你骗了，我会报警。」
李安宁看着桌面，一字一句轻飘飘地传来，像石头，一阵一阵地敲在我的胸口。
不能再等了！
来不及有多余的情绪！
我拿起钥匙，快步从后门走出医院。
我多想跑起来，又怕太慌乱会引人注意。
我不敢回头张望，直到坐在车里锁上车心还在狂跳。
22
「你们去那边！」
「快去找！」
我不敢启动车辆，趴在座椅上，悄悄地张望。
郑浩短短几分钟就召集起了二十来个人。
有小摊的，工地的，还有医院的。
现在我开始庆幸刚才出门还算自然的自己，最起码并不那么引人注目。
「打开！我媳妇脑子有问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可负不起责任！」
班车司机无奈的打开了门。
郑浩几人上车转了一圈便下了车。
虽然隔着车门，我还是能听到骂骂咧咧的声音。
「看老子逮到她，不打断她的腿！」
「他妈的！老子早该把她的腿打断了！」
「呸！」
「给老子找，她一个娘们跑不出这！这十里八村都有咱的人！」
紧接着，翻找小贩摊子发出的声音，踢翻各种纸盒的声音越来越远。
不等了！
我调整呼吸，启动了车辆。
我拿了驾照就没摸过车，此时逼到份上，真的很想一脚油门踩到底，可我不能。
我尽量控制车辆像其他车辆那样，平稳地驶出。
23
直到驶入盘山公路，后视镜也没有了视野，我才猛踩油门。
我一边看路标，一边嚎啕大哭。
想起了这三个多月非人的折磨，泣不成声。
直到半夜，才驶入安市，夜黑风高，我不敢下车，也不敢相信任何人。
锁好车，在车上坐到了天亮。
太阳刚从东方升起，第一抹光亮照在我的脸上。
我走进警察局，终于拨通了我爸妈的电话。
番外：
1
三个月后，临城与安市联合几个省份才将人贩子团伙一网打尽。
牵扯人数量之多令人发指。
当然了，是在我的帮助下。
抓捕行动成功后，我穿了最好看的裙子，画了精致的妆，踩上高跟鞋去送他们一程。
我站在警察身后，看着郑浩一家人口出狂言，诅咒我不得好死，笑出了声。
「媳妇！」
我拍了拍女警的手，走向前去。
抡起臂膀扇在郑浩的脸上，我甚至有些站不稳了，眼看着郑浩的脸红肿了起来。
他恼羞成怒，大喊道：
「你是我的人！到死都是！你别忘了，你还怀着孩子呢！是我郑浩的种永远都是！」
「呸！还没给你说呢！医生说我吃避孕药用量太猛，短时间内怀不上孕。
至于避孕药是谁给的，你猜你家除了你妈还能有谁？」
我伏在郑浩耳边，轻轻说道。
郑浩愣了愣，朝我啐了口吐沫，开始破口大骂。
看着曾经「意气风发，威风凛凛」的郑浩爸妈低着头，如丧家之犬，我擦了擦脸。
「没关系，我会再去牢里看你们的。」
我招了招手，目送他们全被带走。
比死刑来得更痛快的当然是牢底坐穿。
2
我带着宋青剪了头发，换了衣服，帮两个孩子落了户口。
她十八岁就被卖来，比我刚烈。
不吃不喝，就是跑。
被抓回来没有十次也有八次，直到最后郑浩一家人生生把腿打断才彻底没了办法。
宋青说，避孕药是她生狗蛋时在医院偷回来准备自己吃的。
没想到生完狗蛋，郑浩嫌弃她，吵着闹着要娶新媳妇。
哦对了，给她俩落了户口。
宋星星和宋月宁。
3
我和宋青带着星星和月宁来探监的时候他们一家是拒绝探视的。
可我们不光见，无论多忙都一个月来一次。
看着警察摁着他们不得不看着光鲜亮丽的我们，气得青筋暴起。
看着他们被人唾弃，在牢里被人揍得鼻青脸肿。
我和宋青隔着玻璃笑到肚子疼。
4
「错的不是受侵害的你们，而且该被千刀万剐的人贩子。
保护花朵的方法，并不是不让花苞盛开。」
阳光帅气的男孩坐在我身边低语。
我想，生活在阳光下，我的人生，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