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距离，是三言两语就被轻易割裂的十六年，是她全部的童年和半个懵懂的青春。
“陆程一，你以为你谁啊！真没看出来，长得人模狗样，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说出来的话怎么就都带着一股馊味儿？”韩梅梅早听不下去了，冲上去护着柠檬嘲讽道。
陆程一全程面色冷峻，胸腔一起一伏，像是一头刚刚经历过血战的雄狮。
“哟！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口味儿的奶茶？连我喜欢的口味都打听的这么清楚，还说你不是我的粉丝？！”
竟有人从层层包裹的人群里辟出一条血路，伸手将递给陆程一的烧仙草拿在手里，单手搂着柠檬的肩膀，用略带鄙夷地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陆程一，好似在说：不过如此！
等来人摘下口罩和帽子，人群紧接着出现新的骚动。
毕竟，欧阳焱是艺考生又正当红，文化课只是辅助学习，所以在学校见到他本人的机会少之又少，更何况经纪公司和学校都不允许他公开出现在公众场合以免引起不必要地躁动。
“我记住了，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这些年是我想多了，对不起！”柠檬好似突然回过神来，向他鞠了一躬表示歉意。
随即抢过欧阳焱手中的烧仙草径直扔进了垃圾桶。那份决绝，好似扔的不是奶茶而是这十六年的自己，还有他。
他带着愤怒和讨伐而来，得到这样的“补偿”原本应该心满意足，却在看着她倔强地背影踉跄着消失在人群中时，只觉得胸口憋闷地喘不过气来。
人群随着柠檬、陆程一和欧阳焱的相继离开开始散去。
像一场电影，高潮过去，主角退场，观众明显还带着意犹未尽地情绪，议论纷纷。
“都说了，像她那么笨的女生怎么会和陆程一那样的天才认识？”
“邻居，我看是自作多情久了，就觉得自己和他真的很熟！”
“哎！害得我差点把她当成是接近我偶像的“独木桥”，原是得了臆想症，还当真病的不轻。”
“近水楼台，也未必就能得月！”
无论别人怎么说，柠檬始终一言不发。
曾经围着她打探陆程一消息的人，一时间也作鸟兽散。
“柠檬，你没事吧？”见她一副不悲不喜，不怒不怨地表情，韩梅梅不放心又不敢多说话，只得小心翼翼试探性地问。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儿？”温热的液体还在眼眶里盘桓，她却强装镇定地笑出了声。
她表现的越轻松，他们反而越担心。
欧阳焱使出了十八般才艺，又唱又跳又是演，班里同学倒是兴奋至极，只有柠檬，始终沉默着，不哭不闹，不参与，不拒绝。
最后干脆让韩梅梅帮自己请半天假，背起书包回家了。
她想不通，也没办法想通。
他（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邻居吗？只是邻居吗？邻居应该是在电梯里见了面相视一笑各回各家，各关各门的过客。
可是，他们一起乘过那么多次电梯，对着电梯做鬼脸，看五官被拉长，直到彼此完全变得陌生；对着电梯里的摄像头搞怪，直到电梯另一端传出警告声。
可现在，电梯里只剩下自己幽长的身影……
同学吗？只是同学吗？他们一起抓过知了，踢过足球，抄过作业，改过分数，恐惧过家长会，甚至一起“群殴”小朋友。虽然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她在闹，他在笑。
此时此刻，他又在哪儿呢？
朋友吗？只是朋友吗？他记得她的生理期，她记得他刮胡刀多长时间需要充一次电，他为她搜集所有关于插画的资料，她为他不惜偷偷去“盗窃”父亲的文献研究资料。
对了，昨天和妈妈一起逛街还为他专门买了校服上的纽扣，她记得他的纽扣不小心弄丢了，这可是跑了几条街才找到的同款。
原想今天放学时带给他的，如今，只能默默挂在他家的门把手上了。
亲人吗？只是亲人吗？她病了，他会半夜十二点冒雨背着她穿过三条街去挂急诊；他病了，她会眼睛也不眨地守在床边为他降温、熬粥、买生活必需品直到把冰箱塞满，即使他痊愈了也要每隔三五小时打一次电话确认他没事。
如今，这道进出过无数次的大门紧闭着，像从来都不曾认识她，也从来都不曾欢迎过她。
她以为他们会一辈子在一起，一辈子做邻居，一辈子对彼此呼之必来，挥之即去。
他们是比朋友更熟悉的朋友，比亲人更亲密的亲人。
可是，他说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什么关系也没有！
十六年的记忆，除了他，她一无所有。
她以为他们是互相成长，彼此关照。换来的却是一句：你真的很烦！
他（她）们是怎么呢？
她是怎么呢？
柠檬不能再想下去，记忆每被拉回去一秒，心就像被人拿着利刃狠狠划了一刀又一刀，一下又一下。
支离破碎，千沟万壑！
眼泪在眼眶里来来回回，早已一片汪洋。
所有的倔强终于在走进家门见到妈妈的那一刻，轰然倒塌。
金妈妈第一次见女儿哭的这么伤心，问她不言，摸她不语。
心中着急却也无能为力，只得搂着女儿，一个劲儿地安慰：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有妈妈在，有爸爸在，小宝贝儿！什么都会过去的……
妈妈一步不离地陪着她，直到她哭累了，嗓子也哑了，才安静下来平静地回到房间，沉沉地睡过去了。
见女儿这般难过，妈妈犹如百爪挠心。。
偷偷摸摸打了电话去学校，却也只听老师说：身体不舒服，所以请假回家了。
可她明明没有生病啊！
电梯门刚打开，陆程一就见金妈妈早已等在了自己家门口。
“程一，你知道咱们家檬檬今天在学校发生什么事了吗？”张一檬第一次没有跟着陆程一一起出现在电梯门口，回来又是那般状态，她只得问他了。
这世上如果还有比自己更了解女儿的人，那一定就是陆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