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影目光扫过课室一角的沙漏计时器。
她是一个半时辰前就从凌鹤那里来的，对方说过，一次亲吻只能维持他两个时辰人形。也就是4个小时之后，他就又会变成小猫头鹰。
她在心里估算了下时间，收起自己炼好的清心丸，站起来朝那两名苍穹门弟子点头道：“两位请带路。”
戴一繁眉头微皱：“我和你同去。”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说完话后便迈步和苏妙影一同朝门外走去。
那名苍穹门弟子伸手拦住了戴一繁，他的语气虽然客气，但还是能让人听出其中的淡漠：“师兄有事，请苏道友前往相商。”
戴一繁不卑不亢站得笔直，毫无退让之意：“苏妙影是我门中弟子，她至今还未登一品药师之境。”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这名小弟子对凌少门主的伤没什么帮助。
那苍穹门弟子没有说话，却也没让开。
课室中的松音门弟子们看看戴一繁，又看看那苍穹门弟子，再看看苏妙影……
他们从来没想过，这位门中从来吊车尾的师妹，竟然也会有成为众人目光焦点的一天。
好像也不是，她过去也经常因为犯错或者犯蠢被大家注意，然后被大伙嘲笑。
戴一繁不让开，那苍穹门弟子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苏妙影上前一步，主动说道：“师叔，凌少门主昨日救了我性命，因我而受伤，此刻他在门中养伤，弟子理应侍奉左右。”
她朝戴一繁行礼，又道：“若是少门主有事需要帮忙，弟子也会向师叔和门主求助。”
她说得直接干脆，戴一繁深深看她，到底还是不再坚持同去。
一路朝松云楼走去的路上，那苍穹门弟子也忍不住多打量了苏妙影几眼。
松云楼外，已经换了数名黑袍的苍穹门弟子守卫。他们各个持剑而立，有男有女，看起来都不过二十出头，看到带着苏妙影过来的弟子，朝那人迅速点点头，谁都没说话。
气氛肃穆，甚至有些奇怪。
苏妙影微怔，她看得出众弟子们脸上的戒备之色。何况再远一点的地方，松音门的门主，还有门中几位长老正站在那里，全都看向松云楼。
“发生了什么事？”她连忙问。
苏妙影有点慌，毕竟凌鹤可是关系到自己的性命。
“无事。”带她来的弟子漫不经心看向不远处的松音门门主几人，然后轻声说道：“苏道友，师兄在三楼等你。”
苏妙影抬眸看了看松云楼，快步朝一楼的大门走去。
甫一推开那门，苏妙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师兄在三楼等你”言犹在耳，可是……
三楼呢？！
苏妙影反应极快，反手迅速关上大门，这才仔细打量着楼里的情况。
整个松云楼像是遭遇了一场浩劫。
早上她离开前确实是座三层小楼，有楼梯、楼板，每一层还有竹制的桌椅和卧榻。此刻这些东西全都消失不见，整栋楼现在只有外墙和屋顶还在，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粉末，随着她开门关门的动作，扬起一阵尘雾。
当然，这些在门外，是一点看不出来的。
苏妙影抬眼看去，就看见小猫头鹰站在楼中唯一残存的一张竹桌上，正呆呆看着她。
他的剑依然悬浮在空中，明珠也依然高悬。
苏妙影上前一步，张了张嘴。
“你看墙上。”不等她说完，凌鹤主动说道。
苏妙影依言环顾一圈，就见四面墙上，留着无数长长短短的剑痕。
“这墙壁，还挺结实。”她看了一圈，感慨道。
里面都碎成渣渣了，这栋楼竟然还没倒，也算是奇迹了。
凌鹤一怔，小猫头鹰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我在最后关头清醒过来，用灵气护住了这楼。”
不然的话，他现在这模样就已经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咳……”苏妙影轻咳一声，立刻抓住了问题的核心，“也就是说，你刚才失去了理智？”
她顿了顿，迅速补充道：“在你重新变回小巨鸮的时候，你会失去理智？”
“是。”小猫头鹰扇扇翅膀，圆圆的眼睛变得黯然。他低头看向地上的粉末，片刻后重新抬眸，“我要尽快赶回苍穹门。”
“问个问题。”苏妙影没被他带偏，竖起右手食指，“刚才除了你差点拆了我们松云楼，还发生了什么？我们门主和长老们怎么都跑到门外来守着？”
小猫头鹰又扇扇翅膀，黑黑圆圆的眼睛看着她，没说话。
“你知道吗？”苏妙影看着他眼中隐隐露出的戒备之色，也没催他。她想了想才继续说道：“虽然我们才认识两天，但你救过我性命，我也知道了你的大秘密，现在我们的命运不得不绑在一起，对不对？”
她说话的时候看着凌鹤头顶的数字，三个数字到现在也没变，三百六十五悬小猫头鹰毛绒绒的头顶，随着对方的点头，还跟着晃了晃。
“这件事你不敢让你师弟师妹们知道，也不敢让我们门主和长老们知道。但是既然此刻我们已经被迫绑在一起，我也知道了最重要的一部分。我已经知道你中了大妖巨鸮的蛊毒，会变成小巨鸮。这和知道全部，又有什么区别？”
苏妙影继续说了下去：“既然你已经决定赌了，那不如赌一把大的。犹豫就会败北，我真的很想帮你。”
她看着凌鹤头顶那三个小小的数字，语气诚恳无比：“反正我连一品药师都不是，即使你变成小巨鸮，要杀我也就是抬抬翅膀的事。
凌鹤：“……”
苏妙影无奈地叹口气，她本科时候学的那点心理学已经用尽。凌鹤还不肯说，她只能……
“妖气。”小猫头鹰说道：“我重新化为猫头鹰的时候，有妖气纵横。”
“哪里来的妖气？”苏妙影问。
“我身上。”小猫头鹰扑腾两下翅膀，模样有些不自在，“在我的灵海中！”
他连毛绒绒的小脑袋都垂了下来，看起来竟然有点可怜。
“呃……”苏妙影反而没什么感觉，凌鹤中了那巨鸮的秘术，身上带点妖气不是很正常吗？
“我外婆死于妖族之手，外公嫉恶如仇，恨透了妖族。”凌鹤小脑袋依然耷拉着，“我灵海被妖气侵入，在他老人家眼中，那就和妖族无异。”
苏妙影茫然，更不懂了：“但这不是你的错啊。”
凌鹤总算肯看她，语气竟有几分淡淡的哀怨：“你不懂的。”
苏妙影是不懂，但她迅速想通了。
这不就是小孩子生病了，家长反而怪小孩麻烦吗？
这种事可从来都不少。
她父母很宠她，可惜他们在她还念小学的时候就去世了。她被自己的亲伯父收养后，他们对她不算苛责，起码吃喝不缺。但她每次生病，大伯和婶婶脸上的不耐烦总是毫不掩饰，有几次言语中甚至在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装病。
慢慢的，她再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能忍就尽量自己扛着。不到实在忍不住，是不会告诉伯父他们的。
再后来，她读书工作期间做临床用药研究，接触过很多的患者家属，类似的话更是听过不知道多少次。有些家长在事后还会奇怪：为什么小孩明明不舒服，甚至已经很痛很难受了，也不愿意和他们说？
她突然有点同情凌鹤，原来书里面年少成名，天才如男主，也要经历这样的苦恼。
苏妙影忍不住上前一步，抬手揉揉他毛绒绒的小脑袋：“我能帮你做什么呢？”
她放软了语气，柔声安抚道：“这妖气能想办法控制吗？”
凌鹤：“……”
他抬头看向苏妙影，呆了片刻后才说道：“回到苍穹门后，我可以想办法送你进藏书楼。藏书楼中有关于妖族的介绍，尤其是七层以上的秘藏典籍中，应该有相关的记载。”
“你为什么不能自己进藏书楼？”苏妙影问。
凌鹤无声地叹了口气：“藏书楼结界，是我外公亲自设的。”
苏妙影秒懂：“那个很恨妖族的外公，他的结界会因为察觉到你灵海的妖气，然后阻止你？”
“不止。”小猫头鹰摇摇头，沉声道：“我外公，誓要杀尽天下妖族。”
“那你能回苍穹门吗？”苏妙影想了想，又问：“其它地方还有结界吗？”
“有。”凌鹤长叹口气，事情比他想象更复杂，“但是外公亲自设下的结界，就藏书楼一处。其它的，我有办法对付。”
他看着苏妙影的眼睛：“你要先帮我炼一种丹药，替我遮掩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