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打散了散鬼们的形，也打散了一直蒙蔽我们的幻境。
我和黎浮对视了一眼，从他眼中，我看见了谨慎。
如果自我们进入后院来时就已经是幻境的话，或许那嗜血鬼的功力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厉害了。
至少是能够让黎浮毫无察觉的程度。
黎浮的道术在我之上，若是连他都招架不住，恐怕我也有些难挡了。
想到这里，我转眼看那唯一没有自保之力的乔明，支支吾吾道：“那个，乔先生，要不你先回去？”
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大厅之中，在刚才幻境破灭的时候，乔明已经走到原先前院地下室所在的地方了。
那是一个活板门，板门的拉环锈迹斑斑，褐色的木板上又沾染了不少砖红色的斑点——关于板门下是什么情景这件事，我觉得不大难想象。
乔明走在我们前面，手上拿着个看不清的东西，我却觉得那玩意很眼熟。
不管是什么，我相当清楚物理伤害对邪鬼来说是不大够看的。
乔明盯了我许久，他沉着声音开口：“我是不会当你们的累赘的。我有自保能力。”
我看着他坚定的神色，有些为难，正想再说些什么劝说他时，身边就传来了一声低低的笑声。
然后我的肩膀被黎浮拍了拍。
“算了，他都决定好了，也有枪能够自保，就随他去吧。毕竟这可是重案组派下来的组长啊，本领总不会是我们想象那么弱的。”
我睁大了眼睛，和他大眼瞪小眼。我猜我的脸上应该写满了不赞同，黎浮这么聪明，不至于看不出来我的想法才是。
但黎浮并没有心思和我周旋，他看向乔明，神色淡淡。
“那就请您先为我们探探路吧，这位热心的乔先生。”
乔明看上去像被噎了一下，但他也没有丝毫要退缩的模样，拉开了板门就往下面走了。
黎浮紧忙跟上，我则在后面揪住了他的衣尾。
“你干什么？他只是个普通人啊！”怕乔明会听到，我特意压低了声音。
“他不只是普通人。”黎浮说，“如果说破了让他面子维持不下去，你信不信他哪怕回去了，也会再跑过来？”
我抿了抿嘴。
我当然猜到了这点。
“那总不能真让他去送死吧？”
乔明已经下去一段时间了，我和黎浮也赶忙跟上。
我跟在黎浮身后，问他后面有没有什么想法。
“走一步算一步，先把地下室的情况打探完，之后再说。”话毕，黎浮的声音停住了，然后他像是怕我会继续担心下去，补充道：“你放心，他身上的符箓和你的一样有加持，哪怕是面对大鬼也能迎上两击。而且，他对我还有点用处……”
黎浮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并没有听清后面的话。
只是在听到加持两个字时，我愣了一下，嗓音不自觉高了些：“你画符箓的时候不是呆在俞家吗？哪来的加持？”
黎浮笑而不语，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见状，我也不好再问，只紧跟着他下去找乔明。
顺着爬梯，我们已经下到地下室了。这里灯光昏暗，还有着浓重的血腥味。
刚才那股腐肉的气息在空气中若隐若现，越走进深处味道越重，我赶紧拉去袖子捂住口鼻。
这会倒有点用，不像刚才那样什么味道都挡不住。
地下室大概是占了蒋家整个前院的面积，我和黎浮循着乔明的脚步声过去，往里时，悉悉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
随后啵唧一声，像是什么一直在吸着某些地方的东西松开了口。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地下室里还有第四个人的呼吸。
最前面的乔明打开一直带着的强光手电筒，白光毫无阻碍地直直打在了墙边的男人身上。
男人身上遍布横肉，眼睛也被肥肉挤压得只剩下一条缝了。
他右手抓着一个有着四肢的东西，我往那边瞧了一眼，就这一眼让我凝在了原地。
那是一个人。
更具体的说，是一个已经被吸干了浑身血液、像是刚刚出土的‘人’。
那个人大张着嘴巴，神色惊恐，身上骨瘦如柴，活脱脱变成了一个骨头架子。
我甚至无法想象死前他会是多么鲜活的一副模样。
看着那个灰败的身影，我不自觉地往黎浮身边靠了靠。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动作，也往我这边走，好挡住我的部分视线。
“蒋大壮？”乔明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就连平时的沉稳都压不住了，“你……怎么会是你？你不是死了吗？”
听到这个名字，我又抬眸看着男人，勉强能从他的脸上辨别出某个模样——和乔明给我们看的照片上相像的模样。
乔明定在了原地，他似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蒋大壮已经死了，死的透透的，不可能再有出现的机会。
我猜想到了他的心路历程，可我不想他因为惊讶而失魂落魄。
我斟酌许久，缓缓开口：“死人是不可能再复活的。”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蒋大壮根本没死。
后面的话我没说，我想他们应该也猜想到这个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