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和黎浮来到连城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大巴停在集市边的路口,一个又一个的旅客从车上下来,我和黎浮站在最后头,等着前面的人拿完行李,黎浮才钻进去将我们的行李箱拉出来。
这趟带的是春夏的衣服,因此我们的行李都不是很重。
只不过等下车的时候,我的肚子就已经咕咕叫了。
于是,黎浮和我在旁边吃了一碗热面条后才去寻青山先生给的地址。
去往那个地方的路上铺满了青石板,或许是因为早些时候下了雨的原因,青石板有些滑。
行李箱的轮子轧过一个又一个凹陷,我怕打滑,也走得慢。
小巷里没几个人,我们并肩而行,路灯下的飞蚊聚了一团又一团。
“冷?”黎浮看到我搓了搓手,轻声问。
“是有点。”我说着,又呵出了一口热气。
何止有点。
在我们来之前,连城的温度跳水般骤降,原本穿的衣服在这几度的落差里压根不够扛。
偏生我的箱子里打包了些杂物,不方便直接在路上打开。
或许是我怕冻怕得太明显,黎浮作势就要脱下他的外套。
他的外套是两层的风衣,确实会比我的暖和不少,可我还是阻止了他。
“你会感冒的。”
在天城的时候他也病过,现在算算其实也没过去多久,如果风寒入体,说不定会比之前更加严重。
“没事,我身体暖和。”黎浮平静地说。
他不顾我的阻拦,自顾自地要脱下外套。
我见拗不过他,直接松开了行李箱手柄,强硬地将他衣服拢起,又拉上拉链。
“听话,我们快点走就好了。”
我的身高直达他脖颈,在我说着话时,温热的白雾打到了他胸口的黑色布料上。
做好这一切后,我抬头看着黎浮,却发现他转过了头,怎么说也没再看我了。
不过他催促我走快点,这样可以更早地找到那户人家。
青石巷中有十几户人家,都是带院子的那种。
黎浮拿着地址,不时对照别人家门口的地址。我则跟在他身旁,想着要是今天没法找到人,那就住在离巷口五十来米的那家旅馆也不错。
“到了。”
正当我为自己的想法点了点头时,黎浮撂下这话就抬手敲门了。
锈迹斑斑的铜门被敲得甚是响亮,巷中被黄色的路灯照得通亮。即使是在这雨后的夜晚,小巷也并不显得骇人。
“来了!哎哟,这么晚会是谁……”
黎浮没敲多久,我们就听到了一个声音正低声念着什么。
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声音,听起来似乎还挺疲惫的。
那人掀起铜门上的眼看着我们,黑漆漆的眼珠掠过我和黎浮。
“你们找谁?”
“打扰了,请问俞承望是住在这里吗?”
女人没有马上回应,她的声音变低了不少。“为了什么事而来?”
我识人不少,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她肯定是生了警惕。
我马上牵起笑容走了上去,恭恭敬敬地道:“我们是从天城来的,青山先生在半月以前约了俞先生叙旧,可直到约定日期都未等到回信,就派我们来看看情况了。”
那颗黑眼珠看了看我,什么也没说就挂下了眼。
我听到门后细细簌簌的响动,几秒后,女人就开了门迎我们进去。
我站在院子看她为门插着门闩,她办完事情后,视线又落到了我和黎浮的箱子上。
“天城来的?你们倒是有心。”女人说着,似乎还想再讲些什么时,屋内传来了咳嗽声。
院子中是一栋三层的矮楼,靠铜门那边搭了个放电动车的棚子。
“跟我来吧,你们也能见见老俞。”
那几声咳嗽传出后,女人的脚步也快了不少。我和黎浮对视一眼,齐步跟上了女人。
在经过客厅时,女人让我们先把行李箱放客厅,然后我们跟在她身后上了二楼。
一到二楼,我就闻到了一股极重的药味。
不是那些固定熬药的药味,是相当混合繁杂的味道。硬要形容的话,我感觉像是一个重病之人每天都在尝试不同的药方。
房里不知熏着什么,空气中有着淡淡的香味。只不过这香一和浓烈的药味中和,就有些让我作呕了。
我反胃般按了按心脏,把那个感觉憋了回去。
“老俞,还好吧?我看看……药又全吐出来了啊。”
女人拧了湿巾给他擦着嘴,我和黎浮走进去,看到床边的铜盆,里面装着不少褐色的秽物,想来就是她嘴里说的‘药’了。
“还好……阿宜,能帮我拿下红枣吗?还有点苦。”
靠在床上的男人极为清瘦,脸上的皮也有些松弛,看起来似乎是近期一下掉了不少肉导致的。
在把红枣放进嘴后,缓过来的男人终于留意到我们了。
“这两位是……”
“来找你的。”女人言简意赅地道,她端起铜盆,侧了侧头示意我们里面的椅子,“还请两位帮我看下老俞,顺便和他聊聊天吧。”
听她这么说,我也识相地拎过两张椅子坐到俞承望床边。
“不知道两位是为了什么来找我的呢?如果是那方面的事情……两位也看到了,我现在的身体怕是不方便解决。”
“不是的,俞先生,我们是受青山先生的委托来的。”
接着我便给俞承望解释了下我们来的原因。
“原来如此。”他一副恍然大悟地模样,似乎想笑,却因气息不稳又牵动了几声咳嗽,“我正好是前段时间受了些伤,昏迷了几日,手机也摔坏了,所以根本没法给他回消息……哈哈,没想到醒来之后直接把这事抛到脑后了,完全没记起来。麻烦两位跑这一趟了。”
我看着他的情况,感觉不像是寻常出事的样子。
“没事,我们也是受青山先生所托来看看情况,俞先生没事是最好的……不过俞先生,你这看着不像是外伤,是怎么伤到的呢?”
我直直地盯着俞承望,对方也回视着我,丝毫没有逃避的意思。
“既然两位是青山派来的人,那我也没必要隐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