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从白老先生的自述中,我们得知了事情的另一面。
早在白瑛出生之前,白家请来的阴阳先生就为双胞胎批过命。
一位身体娇弱,商贾之女,心思缜密,在操持家业上大有可为,她会带领白家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
另一位天生阴命,天赋极高,心思固执,若是能在他人帮助下进入正轨是好事,若是不能那么命中定有一劫,而这一劫就与她的天赋有关。
前者是白羽,后者则是白瑛。
原先白瑛是定好了要与那阴阳先生云游四方的,可就在白家和阴阳先生约定好的一周前,阴阳先生突然疾病而逝。
临走前,他还给白老先生传了一封信。
信上写着:不见天光,得以保命。
于是白瑛的前十年一直被关在地下室,直到第十年才找到机会出逃,并且成功将白羽与自己相换。
我听完后却是觉得十分唏嘘。
“阴阳先生说要让白瑛留在那下边,可也没说要多久啊。”我低声说,“那难不成她只能为了避劫一直在那底下活一辈子?”
我有些理解白瑛为什么要出逃了。
白老先生什么都不与她说,只是把人关在那闷乏的地下室中。白家伺候白瑛那些人也以为他并不看重白瑛,所以不详的名称才会被白瑛听到。
独自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是会让人胡思乱想不少东西的。
待得越久,人想的越多,那不就变得越执拗了?
黎浮有了和我不同的意见:“但是说了白瑛也不一定听吧,她那个时候还不是能够理解这些事情的年纪,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对自由的向往可能会让她更激进。”
我想了想,觉得黎浮说的有道理。
这是白瑛的劫,也是白瑛的难。
是旁人无法插手的事情,也是身在局中之人无法看透又无法破解的棘手问题。
事到如今,我们也没有办法再追溯如何做才是对的,因为所有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我和黎浮商量着后边该怎么收尾。
是让白老先生把白瑛带回去,还是说我们继续把白瑛带进青竹小院?
后面那个是黎浮提的。
我难以越过她对小雅所做的事情,自然也不想面对她。
假如说白老先生真的想把她带回白家,可以。前提是要让她说一说到底对青山先生用了什么样的法术,然后等青山先生醒来之后再废掉她一身阴邪之术。黎浮说。
还有对小雅的死负上责任。我补上了一条。
期间,黎浮拿出了手上的几瓶暗红色的东西。那是白瑛的血液,有了它,我们就可以直接将它们倒进药液里面制成解蛊剂。
就在我们商讨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的躁动——白瑛发了狂。
她身体之中抽出丝丝黑气,不断在半空舞动。那些黑气又猛地冲向白老先生,却无法伤到他分毫。
狂风大作之中,我看见白老先生胸口有什么东西在闪着白光。
“估计是刚刚说的话起作用了。”黎浮噌地起身,快步走过去。
我也在把小雅的手放回他的腹部后走了过去。
“我不要,我不要听你的解释!”白瑛含恨瞪着白老先生,她双眼猩红,似乎从幻境中逃出来了。
可我在看到她脸上闪过的一刹那迷茫和那不聚焦的眼神时,心中对她目前所遭遇的情况有了定论。
“人还不完全清醒。”我说着,欲要将白老先生护在身后,白老先生却强硬地迎了上去。
“小瑛,你要怪就怪我吧,这件事情确实是我做的失责。”白老先生说,“我不该让你小小年纪就一个人待在那里,要是我再多关心关心你……”
黑鞭在空气中动,白老先生有金光护体,它便被弹到了我肩上。
我猝不及防,肩部的衣袖被抽破,闷哼了一声。
我默默的看了一眼白老先生,远离了两步。
反正他不会受伤,他爱怎么地就怎么地吧。
黎浮回头看着我,瞥到我肩上的血色之后,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他又开始念起了那经文,白瑛原先清明的眼神瞬间又迷.离了起来。
那双猩红的眼睛此刻没有再看着白老先生,可是白瑛还在不断和幻境中的白老先生对话。
“你所说的一切不过都是哄我罢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怕我伤了白家,还是看我这么狼狈想要可怜我,但无论目的是什么,我都不接受!”
“如若我是你们见不得光的那个东西,那么便一直只把我藏在地下室好了。可你偏偏还使那么拙劣的借口,说什么都是为了我好?可笑,可笑至极!”
白瑛仰着脑袋哈哈大笑,往日那被保养得当的柔顺黑发在狂风中不断飞舞。
没笑几下,她就突然喷出一口血。暗红色的血沿着苍白的唇角滑落,无声无息地滴到地上。
“都说为了我好,都说为了我好……”白瑛悲切的笑道:“可又有谁在乎过我的意见,又有谁在乎过我的想法?在那昏暗无光的地下室里待上整日整夜,没有希望,没有未来……这都是为了我好吗?”
白瑛边说边吐血,吐出的血液由暗红变成了深红,她所站立之处周围十几厘米的土壤都被染成了红色。
见到她这副模样,白老先生反而不敢刺激她了。
“你可以有未来的。”我往前走了一步,“白瑛,你执念太深了。如果早些停手的话,那么你就会有未来。”
白瑛突然不再笑了,她抬起头看向了我,“我想要的是能够见到阳光的未来,而不是在那地下室中当一条寄生虫的未来。”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突然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就像是十分期待那种永远无法实现的幻梦。
她知道这无法实现,我也知道。
这并非只因为那劫难,而是因为,白瑛的寿命快到头了。
自从她修炼阴邪之术开始,她的寿命已然进入倒计时。
然后我看见她张开嘴,似乎又想说些什么,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哇地一声吐出一个血红色的东西,那东西还在跳动着。
我往前走了两步,脚底生寒。
那是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