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白瑛还是白羽的时候，我就感叹过她身体单薄，如弱柳扶风。
在看到她癫狂的一面后，我没有再这么认为了。
而今，我瞧着那倒下的身躯，竟又找回了当初类似的感觉。
陶瓷娃娃倒在地上，乌云轰隆，盖住了人触到地面时的那声闷响。
随着白瑛的死亡，所有乌云悉数消散。
我看见白老先生踉跄着步子走上去，他不顾脚下的泥泞，直接跪在白瑛身边抱住了她的上半身。
凄厉的哭声让我微微走神，我听着那些声音，恍如隔世。
在云城，我经历了几人的死亡，却都没有听过这种哭声。
我又回想起以前跟着奶奶随行，去到的那些哭孝的人家中时的场景。
愈发悲惨的哭声将我拉回了神，我看着白老先生一下苍老不少的背影，刚抬步，就又看向了黎浮。
他对上了我的视线，点点头：“去吧。”
然后我来到了白老先生身边，低声为白瑛念着超度的经文。
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也知道满腔的悲愤需要发泄。所以我没有安慰或者是阻止白老先生哭泣，只是用宁静的经文安抚着在这片土地上离去的生灵。
过了约莫五分钟，雾蒙蒙的半空中出现一丝天光。
天光直直地照在了明山山顶，照亮了那两具欢笑不再的尸体。
白老先生的哭泣也停止了。
他只抱着白瑛的肩膀，有些发愣地看着山顶之下的景色。
见状，我也环顾了下。
明山寺在我们身后可以看到，没有了水雾的阻挡，此时已然清晰可见了。
我尴尬地看了黎浮一眼，不知道今日的事情该如何收尾。
“小瑛的事，是我做错了。”那把苍老的声音带着沙哑，再次承认自己的错误，“她现在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也算是为此事担了责。”
对于这个说法，我心里头闪过不满。
“另一位姑娘……我也会好好去跟她家人说这件事的，我会负担起这个后果。至于禾小姐……”
我没想到他会提到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阴鼎是冥王阴物之一，我想要赠予你，希望你能够收下。”
那双黑眼珠不像往常那般带着厉色与震慑，只剩下无尽的疲倦。
我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回了个：“好。”
丢下这么个字后，我头也不回地去为小雅念起经文。
春时天气冷，我看着那单薄的校服，想要脱下外套为小雅披上，这样不显得那么狼狈。
没想到我刚脱下来袖子，黎浮就止住了我的动作。
“我来。”
他帮我拢紧了衣服，然后没等我拒绝，他就利落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盖在小雅身上。
“你还有力气吗？”我刚说完，他就轻松地抱起小雅了。
接着我噤了声。
临下山前，我走到白老先生身边，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他只用那疲惫的声音回答我会安排人来，让我不用担心。
他考虑到我的力量或许不大方便，承诺会让人将阴鼎给我送过去的。
如此，我便再无顾虑，跟在黎浮身后下了山。
山脚下的陈立远远就看到了我们，我拉开后门让黎浮带着小雅进后座时，陈立的骂声还不绝于耳。
“真不够朋友，出了事还不让我跟！我好歹是人民警察，又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
“但你知道我们跟你赛道不同吧？”我默默吐槽，“要是你被抓了，我们也顾不来。”
陈立被我噎了一下，他翻了个白眼，“我肯定能跑掉的啊。”
“这可说不好……你连个鬼打墙都不懂得怎么跑吧？”我又说。
陈立彻底被我噎住了，他换了个目标，转而去撩黎浮说话。
他跟黎浮处事不少，自然知道黎浮的性格，于是只好从小雅入手。
“这姑娘是睡了还是昏迷了？要不要送去医院看看？”
黎浮摇了摇头。“都不是，她离世了。”
我见到陈立又沉默了。
“直接回警局吧。”黎浮给他指了条路，“把她的家人也叫过来，白家一会也会来人的……不过我想你可能要先给他们打个电话。”
陈立没再回话，雨后的发动机声音轰轰响，我觉得很吵。
在警车倒到大路时，我见到有两辆黑车开进了明山山脚。
山上泥泞，道路狭窄，车不好走，于是上面的人下了车，又拿了些什么东西就准备上去。
最前头的两个司机我认识，是白瑛的专属司机赵建忠和那天载我们去宴会的程和光。
一路上，车内都寂静异常。
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了铃声，看见屏幕上‘李医生’三个字。
他打了十几个电话，我都没有接。
直到这时，我才想起来我们还不知道青山先生昏迷的原因。
“你终于接电话了！”李医生带着浓浓的疲倦与庆幸。
“抱歉，刚才在山上信号不好。”我不好意思地说，“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青山先生醒了！他现在看起来情况还不错，我们的护士正在给他检查——你要不现在过来？”
我从后视镜中看到假寐的黎浮，和李医生说句‘等等’后，就转头问黎浮了。
“好，那就先去医院吧。”他说，“等会警局的事情我来处理。”
有了黎浮的回答，我也安心了许多，便立马答应了李医生过去。
“青山先生！”我急急忙忙走进病房，路过中间拉起的帘子，声音小了不少，“你终于醒了。”
青山先生正剥着桔子，看到我来马上扯出了笑容。
“我就知道小禾直有本事。说说吧，现在你们事情办到哪里了？”
我将过程大概地和青山先生说了一遍，在听到白瑛被反噬而亡时，他有些可惜。
“那孩子天赋不错，可惜白先生过于顽固，她也不得不变得偏执。”青山先生幽幽叹了口气，“那天晚上我猜到明山有不对，本来打算去看看，没想到被瓮中捉鳖了。”
“您也别太往心里去。”我劝道，“这些事都过去了，现在就差收尾了。对了，白老先生说会把阴鼎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