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山先生嘴里听到这件事情，我有些惊讶。
呆在连城的时候，我基本都是报喜不报忧，也没有跟青山先生说朱默默的事。这并不是因为我不想告诉青山先生，而是这种事情当面说会更好。
令我没想到的是，俞承望居然在和青山先生聊天时提到了这件事。
我有种被打乱了节奏的感觉。
毕竟在我一开始的设想中，我应该是和青山先生对坐着，在献上一杯充满关心的热茶后，才开始谈起这件事情。
这样好歹能让青山先生态度温和点。
可现在青山先生都把问题挑出来明说了，我便也不好再敷衍些什么，只好硬着头皮应道：“我和那只小女鬼做好了约定，只要超度她就行了。”
“超度？”青山先生的语气重了不少，“小禾直，别怪我说话直接，只是现在你还未道成，如何能够超度它？”
“所以我现在不是找您来帮忙嘛。”我放软了声音，撒娇道：“我这方面一直都没什么本事，但青山先生您不一样，超度这种事情对您来说肯定是小事情。”
青山先生被气笑了，他眼中的恼怒被笑意压了下去。
“你这小丫头怎么去一趟连城回来就会这种招了？话很好听是没错，可找我超度……你还是没把事情想全。”
我一愣，不知道青山先生指的是什么。
“我问你，你可知道那只小鬼的来历？”
我心头一跳，在青山先生灼热的视线下却只能摇头。
“那它为什么要和你结鬼契这事情你可知道？”
我又摇了摇头。
“你这也不知，那也不知，我要怎么帮你？嗯？”青山先生语气严肃，不再像刚才那般带着打闹的意味。
我能察觉到在我接连摇了两个头后，青山先生对我的态度变得不一样了。
还没等我说什么，青山先生又说：“那之前才夸过你心思通透，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就给我弄了这么一茬？”
“可她没有害过我。”我仰着下巴辩驳：“她有名字，叫朱默默，我们在去抓嗜血鬼那会她帮了我不少，还说了嗜血鬼的弱点呢。要不是有她在，我们也没有那么快能够得到线索，也没法在这个时候回来。”
“管她什么朱默默，林默默，周默默……但凡是有些能耐的鬼就不可能看不出来你的体质，你不知道她的目的，那要是她对你的身体有别的企图呢？”
“她不可能的。”我回答得极快，快到我自己都愣了下。
发现自己顿了比较久，我又接着刚才的话说：“她不可能的……眼见为实，青山先生您还是直接看吧。”
我松开了粗麻布包的口子，书房中一瞬间白雾袅袅。
朱默默站在了墙角，她的手里像之前一样抱着那个洋娃娃和瘪皮球。她冲着墙站，丝毫没有想转头过来样子。
我也没想要强迫她，只是朝着青山先生看：“瞧，她一开始就是这副样子，小小一只，没有什么威胁性。她也说过不会害我，就算青山先生你不相信她，也总得相信鬼契吧？”
青山先生目光直直地落在朱默默身上，他轻轻抬指。
“让她转过来。”
我抿了抿嘴，终是轻轻叹了口气。
“默默，转过来吧。”
朱默默是个半大的孩子，看上去约莫八到十岁的模样。人一旦成了鬼，心智和外貌都会定格在那个瞬间。
就像永不腐朽的木乃伊。
但鬼比木乃伊差一点，它们必须要吸食别人的气才能够维持形体。
我瞧见朱默默身形微晃，然后转过了身。
在我这几日阴气的供养之下，朱默默看起来要比之前可爱多了。
至少那头油腻的头发变得清爽了不少，就连那张平时散发着怨气的脸蛋现在也多了几抹合年纪的嫩，而不是像平常游鬼那样苍白。
“你是朱默默？”我听见青山先生问。
朱默默低头看着地面，没有回答。
青山先生皱起眉头，他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吗？青山先生？”我主动问道，“她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害人的鬼吧？一开始我遇见她时她也只是用最低级的鬼打墙来吸食别人的气，旁的也没有做什么恶了。”
我猜想应该是没有。
要朱默默是平时作恶多的鬼，我应该会在第一时间就感觉到。
“或许作恶是不怎么多。”青山先生顺着我的话说，然后话锋一转：“但是这和她的厉鬼身份并不冲突。”
我怔愣了几秒，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朱默默怎么可能会是厉鬼呢？
我不自觉地将自己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
青山先生看我的目光有些复杂。
“周身黑气，哪怕是在被你收下后仍保留着散鬼时的特征……你真的觉得这是一只普通的小鬼能够做到的吗？再者，她和你的阴气如此匹配，你就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青山先生连续的问题丢到我耳中，把我脑袋砸得嗡嗡作响。
普通小鬼……说起来，我在最初见到朱默默的时候，确实是把她当作普通游鬼对待的。
她没有展现出什么威胁性，也没有对我散发过多的戾气或是展现自己厉鬼的一面。
当时我急着要线索，朱默默又提出了对我不算有害的条件，所以我便粗心大意地结了鬼契——在完全不了解朱默默的时候。
那之后，我偶尔会对朱默默毫不排斥地接纳我阴气一事感到疑惑。
毕竟对于普通的鬼来说，我的阴气是难以消化的，但朱默默却没有表现出来这点。
可如果她真的是厉鬼，那么或许一切都有答案了。
我和厉鬼结了鬼契，而这只厉鬼还一直吸取我的阴气壮大自己的力量。
在我的余光中，我瞥到朱默默抖了一下。
这次从出现起就这么安静，是因为知道青山先生看破她的身份了吧？
我微微敛眸，长叹了一口气。
“厉鬼就厉鬼吧，我没有提前做好功课，我认了。”我说，“反正有鬼契在，她伤不到我的。其他……倒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