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的话后，青山先生眼眸一凝。
他的视线在我身上留了许久，倒数的眉头像是要骂人，最终却还是没有骂，扭头长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这孩子向来是有分寸的。”青山先生看着支起的窗外，声音比刚才要低沉不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稀里糊涂地结鬼契，但我想这里面肯定有你的理由。”
我半低着头不语。
“既然现在走到这个地步，我再说什么也没有办法挽回了。”
我乖巧的点了点头，但还是不应和。
尽管我对鬼契的了解并不多，可我知道朱默默没有害我的本事。
而作为青山先生的徒弟，在青山先生训斥我时，我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你年纪还小，有很多不懂。往后要是再有这种情况，千万不要自作主张了。”青山先生的语气说不上是责骂，我听出了里头浓浓的自责意味。
青山先生又掏心窝子跟我说了许久，话里话外完全是情真意切地站在我的角度着想。
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所以他每说几句，我便跟着点头，又附和几声，好让青山先生早些消气。
不知是我太过敷衍还是青山先生说累了，几分钟后，他的视线又落到了我的身上，这次却什么都没说。
我不解地回望着他。
然后他缓缓移开视线，看向了角落的朱默默。
“要超度的话其实也不是难事，现在的问题在于她是厉鬼。”
厉鬼有心结，有怨气。
如果要超度厉鬼，要费很大一番功夫，解心结、消怨气、攒功德，方如轮回。
而其中心结是个很大的问题。
我听出青山先生放软的态度，于是我也温声追问：“那依青山先生所见，该如何做才好呢？”
“最近天城来了不少委托。”青山先生没有马上回答我的话，而是悠悠说道：“黎浮或许是要帮天城公安局那边的忙，你带着朱默默去办这些委托，也能给她积积功德。”
我微微抬眉。
难不成黎浮在天城公安局那边还有事情吗？可是他没有跟我说过呀。
心下疑惑没有说出口，我只是淡淡应答着青山先生。
“从明天开始你就接受我手上的任务吧。”青山先生翻阅着小册子，又把摊开的小册子推到我面前，“这几个都是离我们比较近的，我看过了，不是很难的事情。”
青山先生言下之意就是让我去。
我点点头，将那几个委托拍了下来。
窗外鸟叫得正欢，青山先生又跟我说了几句话，就让我出去了。
“禾直。”在我的脚将要踏上门槛时，他忽然喊住了我。
我回过头，对上了青山先生的视线。
“去委托的时候万事留意，有什么情况直接打我电话。”
我颔首，敛下双眸。
“我知道了，青山先生，谢谢您的提点。”
出了书房后，我抬腿就要往房间去，余光瞥到身侧一个太阳底下显得半透明的影子。
如果之后需要朱默默的帮忙，那么我就得在现在问清楚朱默默的事情。
不然隐患有点大。
正当我心中盘算着这些的时候，院中的黎浮喊住了我。
“怎么？走的步子失了魂一样。”黎浮疑惑地瞧着我，“不舒服了？”
我摇了摇头，躲过他伸来探我脑袋的手，想说些什么，可看到阳光下那个晃着的身影，最终出口的话还是换了。
“进房里说吧。”我说着，领着一人一鬼走到房门前。
昨天累慌，我看着看着书就睡着了，这会房间里凌乱得紧。
瞥见黎浮站在门口每个落座的地，我赶紧搬来两张凳子，又稍微收拾了下那些胡乱放着的书，接着扯过一旁屏风就挡住床榻了。
“起这么早？”我给黎浮倒了凉水闲扯，他支着胳膊攥着杯子，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朱默默这会站在白墙边，没我的指令回去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我偷斜了她一眼，发现她的注意力并不在我身上，我便转头给黎浮说起在书房的那些事情了。
讲得口干舌燥时，我抿了口凉水。略低的温度划过我的喉咙，倒是缓解了些我的焦躁。
“这么说，她是厉鬼？”黎浮眼中闪过一抹兴味，“可这么平静听话，瞧着不大像。”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青山先生盖章认证过，倒不至于有假。
况且朱默默对此没有任何表示，往常那惯会叭叭的嘴也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种种反常更是佐证了这个结论。
“那你想要怎么做？”黎浮放下茶杯，杯底碰到木桌子磕出细碎声，“既是厉鬼，那便没法直接入轮回，超度也成难事。”
“青山先生让她跟我一段时间，说是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尽量积攒功德偿还孽债。我想也有道理，明天出委托就让她跟着我好了。”
黎浮对此没有什么表示，他只是看向墙边的朱默默，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朱默默看着他的手愣了下，后脚步微动，走到了我们面前。
我瞧了瞧朱默默，又瞧了瞧黎浮，感觉这小女鬼还挺听他话的，相比青山先生来说，她好像更害怕黎浮。
同时，我心中也升起了一个疑问：结鬼契那天，黎浮当真不知道朱默默是厉鬼吗？
黎浮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少年的清亮声音在屋中回响：“做了什么事才成的厉鬼？”
他语速不急不慢，却直奔要害。
朱默默藏在刘海下的眼珠子微微颤抖，乖巧回答：“我杀了我爸爸。”
听到这话，我感觉嘴唇发干，又抿了一口水。
“什么时候？死前还是死后？”
“……死后。”
“原因呢？”
朱默默的目光忽然落到我身上，她眼中似乎有着挣扎，但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爸爸一直打妈妈，我是在他又一次打妈妈的时候被花瓶砸晕过去的。”朱默默说，“等我醒了之后，我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后来妈妈在家里又受到爸爸欺负，我就想，要是爸爸看到我了，可能就不敢打妈妈了。所以……”
“所以你就出现在了他面前。”黎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