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校长室内，林校长不时拿着方帕擦汗。
我和黎浮坐在一旁看他倒着茶水，招待我们的依然是那熟悉的毛尖。
“林校长的品味很好，喝过你这里的茶后，去别人那喝的茶总觉得有些不一样。”我抿了口茶水，轻声说。
在白羽昨天邀请完我们去生日会上，晚上我就让李医生联系林校长了。
我们为的就是想确证之前的推理——下降头的人在天城中学当中。
事态紧急，我也不打算遮掩，便直接让李医生和林校长说了。
没成想昨天李医生回的消息是林校长外出参观连城学校，暂时还没回来。
我和黎浮细思之下觉得不对劲，接着便打听到林校长这两天一直在忙期末的事务，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回家了。
于是到第二天一早，我们就来找林校长了。
我没想到这么凑巧，正要出门的林校长被我们堵了个正着。
“禾小姐说笑了，我这毛尖也不过熟人送的，不值几个钱，也就味道好一些——不知禾小姐这几天还喝过哪家茶馆的茶呢？”
林校长又擦了擦脑袋上的虚汗，我知道他这是在尽量缓和尴尬的气氛。
可我不想给他这个台阶下。
“白家。”我佯装轻快地说，“白老先生前几天邀我们过去了，稍微聊了下青山先生的事情。”
虽然林校长看着不像是能干出包庇始作俑者的事情，但他想要逃避的态度实在让我生气。
闻言，林校长擦额头的动作更加勤快了。
“哈、哈哈！禾小姐真是爱开玩笑！我这儿的毛尖怎么比得过白家的好茶呢？要是、要是禾小姐喜欢的话，我这儿还有罐没开封的——”
黎浮适时阻住了他的话，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林校长，你也知道我们是为什么来的。这些套路就不用对我们用了，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黎浮做事向来是简单粗暴，也只有偶尔才会顾及其他人的面子。
不知道他此刻是为了缓和我的情绪还是本性使然，总之他也完全没有让林校长对我们使用那些缓兵之计的意思。
“这、这……我不是很明白两位想要什么。”
见林校长开始装傻，我呵笑一声：“您心底清楚得很。林校长，之前您不是说过最近让青山先生来改过风水吗？那您应该知道那次改风水的目的吧？”
在翻阅青山先生记录手册的时候，上面的白纸黑字我全记在心中了。只不过因为当时来找林校长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所以我才将它们都抛之脑后。
“一月前，您这儿的学生投莲花池自杀未遂……这件事，您就一点不担心是那个人所为吗？”
我放缓声音，循循善诱。
“自冬至之后，您这儿一共有三位学生出了事，三位学生自尽未遂。对于如此密集的异常事件，您就没有考虑过到底是什么原因吗？”
我所说的学生中，除了谢媛，另外三位是青山先生所调查、明确被下了降头的人。还有三位自尽未遂的，他们经心理咨询过后情况都有所好转，我猜测那大概是这些怪事频发，加上期末压力过大导致的。
但后面那点我没有说出来。
要对林校长施压，就得要适当地将一些东西去藏起来。
“就算你不担心那些已经出事的学生，那要是之后再有人出了类似的事情，先不说你这校长能不能继续当下去……林校长，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你就不怕午夜梦回中全是孩子们的脸吗？”
我双手拢着茶杯，注视林校长许久。
林校长起初还能与我对视几十秒，可没过多久，他就败下阵来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松口的意思。
我已经唱了红脸，自然不好再给他递台阶。
黎浮也知道这点，便温声道：“林校长，我们不会要你做太过分的事情，我们只是想要一些教职工的个人信息。我们尽早封住那个人下降头的能力，对天城中学来说也是好事一桩不是？”
林校长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视线在我和黎浮之中游移。好一会后，他才长叹了口气。
“既然两位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要是我再掩藏些什么反倒是我不是了。”林校长苦笑道：“我始终不觉得那个伤害学生的会是我们的老师，哪怕他们有时会因学生成绩说得过了些，可他们都不是那样的……”
见林校长还在为他们辩驳，我看了眼冷静的黎浮。
这个坏人就由我来做到底吧。
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林校长的话：“林校长，我们会自己尽所能找出在这个学校里捣乱的人，请你相信我，我也不希望这些人是教师中的一员。只不过你越早和我们配合，我们就能越快揪出这个人来不是？这样也好还教师们一个清白。”
闻言，林校长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他无话可说，我知道。
据李医生所说，林校长已经在天城中学当了近十年校长了。期间他并非没有升迁或者转校的机会，但他的根在这里，他不愿意走掉。
所以他对教师们有这么深的感情这事，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们等我下。”
他抛下这句话就转身走到办公桌旁。
那边放置着几个大柜子，柜子上列着一排排的文件。
看林校长终于松口，我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
我将茶水如数送到肚中，一股眩晕忽然闯上脑门。
我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胡家的事，我已经熬了近两天通宵了。
胡伊一和林玉芝的死亡不是结束，我能感觉到这只是另一个开始。
随着她们的离去，陈立也找了个好时机，和上面那位提前到来的警官说了镇南的事情。
相信这件事用不了两天就能登上天城当地的报纸了。
我知道这是一个开始，更加无法停下追查的脚步。
只是我好像有些累了。
温热的指尖轻压上我的后脑勺，揉搓着几个穴位。
我转过头，对上了黎浮的视线。
他的眼中如往常那般平静无澜，只倒映着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