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被我的纸人推得极远，见他和小雅有一段距离了，我赶紧上去查看小雅的情况。
她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是细嫩的手臂被一些枯枝刮伤了而已。
我知道这里不能再呆下去了，小心又迅速地拉起她一根胳膊架在我的脖子上，打算换一条路下山。
可没有几步，另一个身影就闪现到我面前了。
“我还以为你躲在那个旮旯角落准备搞偷袭呢，没想到居然这么没用，在这儿救人。”
白瑛笑着看我，她手心朝上，浮着一团盈盈黑气。
黎浮很快就跟过来了，他本能地出招，但都被白瑛躲过去了。
那个穿着黑袍的身影也加入了战场，我带着小雅，难以招架。
黎浮挡在我身前，我则盘算着还有多少可以调动的纸人、能够撑多长时间。
即使现在铜鼎没法再用生命力转换成白瑛的能量，可白瑛还能撑上很长一段时间。
我想不出破解之法，唯一的方法就是拖。
他们也不是蠢的，看我带着小雅不好回手，每招每式几乎都冲我而来。
黎浮站在我前面，手指翻飞，几个闪身将招式全部格挡住了。
战斗持续了一段时间，他略微有些气喘。
“天地不吝，万相皆空。虚妄游魂，流鬼动念。敕！”我再次挡住了白瑛的进攻，在我面前的几个纸人也被烧成了灰烬。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我一边护着小雅，一边抽神看他们有没有什么破绽。
破空声从我侧面传来，几只黑气幻化成的刃眼看就要插到我腰侧。
前有羽箭，侧有黑刃，我无法一下子全部挡开。见侧面的攻击躲不掉，我便微微动作，企图将伤害降到最低。
就在黑刃触碰到我衣尾之际，小雅不知哪来的力气推了我一下，那些黑刃便全数入了她体内。
“小雅！”我飞快上前抱住她如秋叶般下落的身躯，手搭上了那汩汩流血的伤处。
我没心思再去面对他们的攻击，一甩手，剩余的纸人形成墙壁，自动将那些看似永无止境的黑气拦了下来。
我也终于有个喘气的时间了。
“别怕，没事的，没事的。”我颤抖着声音检查她的伤口，又辅以阴气，希望能够让她的身体早些修复。
我不相信我无法挽救她的性命。
当初在云城，我胸前穿了个大洞也依然能活下来，不可能变成小雅就不行。
我怀揣着执念，源源不绝地为小雅渡着黑气。
可我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一件事：小雅只是个普通人，她没有我们这些常年炼气的身躯，她是受不住一下子那么多阴气的。
于是我把输送阴气的频率放缓了，她的伤口也得到了有效治疗，不过黑气仍藏在她体内，我难以消解。
“别……”小雅虚弱无力发冷的手搭上了我的手。
我看着她，几滴忽然落下的水珠打在她的胸前，洇湿了她衣服上的校徽。
我以为下雨了，抬头一看，却被迷雾挡住了视线。
原来那是我的眼泪。
我胡乱地擦了擦眼睛，再度低头看着小雅。
她嘴角带着一抹笑，笑得十分勉强，与那白瑛脸上富有生命力的不一样。
我将她放在地面，另一只手抓上她冰冷的指尖，阴气仍不断朝她体内输送。
我不敢收手，我怕这一收手便是阴阳两隔了。
“谢谢……”小雅的脸上多了几抹血色，她的嘴唇也红润了不少。
她的手再次放在我手上，她用了所有力气，强硬地将我的手移开了。
“够了……”小雅说，“我该走了……”
“不要放弃希望，我们有机会的！”我扯了扯嘴角，想要再说些鼓励的话，“明天你就会好起来的，我会带你下山。”
小雅好不容易从之前的阴影中走出来，她对陌生人都如此热情，她本该会有更好的生活。
小雅摇了摇头，眼含笑意凝视着我。
她始终没有放开我的手，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我居然没法挣开分毫。
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眼中的光消散。
那脸颊与唇上的红也一下便消退了，像只照亮了夜空一瞬的烟火那般。
小雅的手没力气了，软绵绵地搭在我手上。
我反手抓住那依然冰凉的手掌，止不住的泪珠砸到她衣服上，将‘天城中学’几个黑字边缘洇得散开了。
为我们筑起铜墙铁壁的纸人再也撑不住了，所有纸人一并燃起，数不清的灰烬在空中翻飞。
我紧咬后槽牙，转头看着还在抵挡的黎浮，起身便准备为小雅报仇。
可不知是阴气消耗过多，还是我过于伤心，我腿脚虚软，眼前忽然降下了黑幕。
“你看，这么弄她也不醒。”
“可别搞了，等会苗奶奶来了有你好果子吃！”
“怕什么！苗奶奶说我是禾直的小青梅，她可爱跟我玩了，一定会包庇我的！”
我眼前一片漆黑，只觉得鼻头发痒，倒抽了口气就打了个打喷嚏。
我猛地睁开眼睛，先是见到一根狗尾巴草，然后看到了薛云那张晒黑的小脸笑嘻嘻的。
她的弟弟薛晨看我醒了，有些紧张。
“禾姐姐，姐姐她不是故意的。”
薛云没承他的好意，黑亮的眸子盯着我，神色中带着狡黠，“我就是故意的，谁让你上次拉我下河时往我衣服里放了鱼食！”
我怔了怔，很快就想起来了。
薛云刚过了她十岁生日。
在她生日那天，我美曰其名要给她个难忘的生日，拉着她下浅河摸鱼抓虾，但其实下去之前我往她兜里放了不少鱼食。
一米内的小鱼闻着味就来了，一条条的直冲薛云去，把那丫头吓得哇哇叫。
那可是个壮观的景象。
我回味着，嘴角也不由得起了笑意。
“你还笑！”
薛云气不过，又脱下我脚上的布鞋，用狗尾巴草长满绒毛那面挠着我的脚底。
这次又羞又气的换我了。
“你别……哈哈哈……小云、停下……哈哈——”
“姐姐，你快可别弄了,苗奶奶该来了！”扎着冲天辫的薛晨着急道。
他没说错，三秒后，我奶奶从上面探出了半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