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直，回家吃饭了。”
听到奶奶的声音，我心头一颤。
我抬头看那张已经布满皱纹的脸，不知为何我鼻头酸涩的无法说话。
“奶奶，我……”我哽咽了好几下，过了几息才缓和了自己的情绪。“我马上就回家。”
奶奶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奇怪之处，她只是笑眯眯的应了一声好，然后又邀请薛云和薛晨去我家吃饭。
虽然薛晨想回家，但薛云那家伙却是一口就应下了。
“走吧，小直，一起去你家蹭饭。”
薛云笑盈盈地向我伸出了手，借着她的手劲，我一下就站直了。
就在去我家的路上，薛晨还一直找借口想离开。
“你别搞事情啊，我听说苗奶奶最近做了一批新的芋头糕，正好想尝尝呢。”薛云敲打着薛晨，“要是因为你我吃不了芋头糕，回家就打你。”
薛云的话很奏效，薛晨马上就噤声了。
我跟在他们后面看着棚湖村的湖光山色，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把薛云和薛晨带回家之后，奶奶就招呼着他们落座了。
今天午餐里的饭桌上，还有一位我认识的人。
我看着那个神采奕奕的男人，点了点头。
“莫先生。”我轻声喊。
我脑中突然涌出了不少关于眼前这位莫先生的记忆，他似乎从我小时候开始就与我奶奶结识了。
一晃十年过去，他们的友情不降反增。
但我明明记得莫先生的家是在离这很远的云城，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很快，他的声音引走了我的注意。
“没想到禾姑娘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莫先生说话总是很讲究，像是上个世纪民国那些人一样。
奶奶呵呵笑道：“刚过了鸡嫌狗闹的年纪，现在算是挺乖巧了。高不高反倒其次，她只要开心就好。”
在看了几眼莫先生过后，我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了奶奶身上。
奶奶和莫先生聊得很欢，不知为何，我看着此情此景生竟出了一丝感动。
猝不及防，我噎住了，芋头卡在我脖颈，薛云见状连忙过来帮我顺气。
她好笑地看着我。
“又不是七老八十，怎么吃个饭还能把自己噎到了？”
我摆了摆手，边顾着咳嗽，边直接给了她两锤。
午饭时间就在这小打小闹之间过了。
饭后奶奶给我们端了一盆小青提，然后坐到屋边和莫先生说话了。
薛晨想要看我们家养的鸡，薛云跟着他过去了，我也拿了一把小青提过去听奶奶他们聊天。
“最近外城的降头闹得可凶。”莫先生听起来有些头疼，“我们一直找不到下降头的人。”
我看见奶奶的眉头微微皱起。
虽然我们家干的是纸扎的营生，但是我知道奶奶私底下会自己接一些活儿。
这种玄黄之术在方圆百里城内城外，都是有会的人的。
比如除了我所知道的莫先生以外，天城那里还有一位奶奶多年的故交青山先生。
“你小心看顾着自己，如果有需要帮手的话，尽管联系我。”奶奶说。
我坐在一旁无声地吃着小青提，嘴角不时流出一些没有包裹住的汁液，忽然就看到奶奶转过头看着我。
“我也想趁禾直小一点的时候把这些东西教给她。”
我越过奶奶的肩膀，看到她身后的莫先生欲言又止。
“真的要这么做吗？”莫先生问，“你可知道这是违反天意的？”
“我也活得差不多了。”奶奶轻轻一笑，摸着我毛茸茸的脑袋。“这天地间的广阔，我想让她也看一看。”
我看见莫先生又张了张嘴巴，但这次他却什么都没说了。
我手上的小青提吃完了，赶紧又折返回去拿了一串。
回来时，他们的话题还围绕在那个降头之上。
“这样的话，你想要怎么做？”我听见奶奶的声音沉了几分，“继续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这种巫术增益得早些找出来。”
“是，不过对方肯定也在找，我怕我这边一做些什么，他那边很快就知道了。”
“这种事情如果别人真的有心死盯着你的话是避免不了的。”奶奶说，“先他一步的话得做足保全的措施。”
他们讲的话我都听不懂，但我还是津津有味地听了下去。
因为每天喂鸡，我已经受够鸡笼的味道了，不想再过去闻那些味了，而我自己待着又很无聊。
“那如果他先我一步找到巫术增益所用的东西呢？千纸，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应对？”
“找时机先把那能给他带来增益的东西封印掉。”
“如果没有这个时机呢？那就只能硬刚吗？”
奶奶摇了摇头，我看见她低头思索了许久。
“如果没有这个机会的话，如果没有这个机会的话……那就只能破坏他的神智了。”
我瞧见莫先生的眉头拧成了一团，像麻花一样。
“破坏神志说着轻松，做着难。”莫先生说，“假如那人神志坚定，这是相当难以下手的。”
“你我都知道走到如此偏激地步的，肯定有一个很大的弱点。问题就在于，我们能不能找出来。”
莫先生眸子突变凝重，他越过奶奶看了我几眼。
“如果是禾姑娘的话，能找到吗？”
我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嘴里还没有嚼完的青提汁液快要顺着我的嘴角流出来了，我赶紧把它咽了下去。
奶奶对上了我疑惑的目光。“如果是禾直的话，我觉得她可以做得到。”
奶奶的脸上有着不容置喙的骄傲与坚定，她似乎在相信着我什么。
尽管如此，我对他们从谈话内容突然扯到我身上这件事情一头雾水。
我才十岁啊，他们是想指望一个十岁的姑娘懂得些什么吗？
我愣了一下。
我才十岁吗？
随即我又看向了奶奶的脸，总感觉她脸上的皱纹似乎少了许多。
而那个莫先生似乎也比我记忆中年轻不少。
即使我已经忘记那是哪里的记忆了。
“禾直，你该回去了。”奶奶淡淡地说，脸上有着老年人的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