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浮抬手挡在我身前，似乎是担心楚凡对我做些什么。
我瞧向他掐起的两指，轻轻按下他的手，随机缓步朝楚凡走过去。
“我并非有意报给你错误的地址。”说着，我凌厉地看着他，“可我希望你知道，我此番前来并无恶意——”
还未等我说什么，楚凡却像马一般打了个响鼻。
烈日之下，我清晰地望见他身边多了几个由黑气组成的身体。它们一点都不害怕打在身上的阳光，即便我已能看到灼灼白烟。
我听到身边黎浮的呼吸声也变得浓重，自然知道他也在准备着，只等楚凡命那些小鬼们攻击，然后他就会下意识反击。
可我依然心存一丝希望，想要和楚凡和谐地洽谈。
“如果你硬要说我骗你的话，那么便当作是我的不对吧。但骗我的人不只我一个，一直在你身边装作要帮助你的那些东西也骗了你。”
我并不知道怂恿楚凡帮希瑞续命的、让他绑架女子强行怀孕孕育阴气的到底是人是鬼，所以只能这么称呼。
不过楚凡似乎不容易被我的话所打动，我见他脸上的表情只僵了一瞬，便恢复成那般警惕的模样了。
“你是想要离间我和那位大人的关系？没用的。我告诉你，就算我得不到《芳华女子名录》，我也可以在这云城之中挑选其他女子。你藏着名录又有何用？我还是会完成我该完成的事。”
我暗自思忖着释仲大师的话，同时往前走了半步。
“你当然可以这么做，毕竟你身后有那个东西支撑——但你真的能等那么久吗？”
我看到楚凡脸上警戒更甚，便知道自己赌对了。于是，我顺着下去，将脑中的猜测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你就没想过为何楚家人离世的时机会这么巧合吗？”我说，“如果你身后那人真的能够保住你的夫人，那么你夫人又为何会在阴阳先生所说的时候因救人死亡？”
他怔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我竟然能说出这些事情。
“这些事情，谁跟你说的？”他眉头微皱。
“是谁和我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无论是供奉冥王还是供奉婴鬼，希瑞都不可能复活。”
我轻轻抛下这句话，下一秒，我就感觉衣领被一股蛮力朝后拉。
等我稳稳落入黎浮温暖的怀中时，原本我所站的位置陷进了一个小坑。
黄沙还在半空飞扬。
“不可能。”楚凡的神色变得平静，手却还在轻轻颤抖，“你撒谎。你撒谎得很自然，就像上次一样，我差点就信了。”
我侧过脸冲黎浮点了点头，无声地做了个口型让他安心些。
接着，黎浮放开了我，我又不怕死地朝黎浮走近。
“如果你觉得我骗你，那你为什么不肯看我？在我们来云城的这些日子，就凭楚家少主你的力量，想必已经将我们调查个彻底了吧？你知道我们的斤两，却又偏偏不肯我们在这方面比你知晓得更深？”
我不断输出，倒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虽然我知道自己显得强硬，但我也知道不这么做，楚凡是不可能从他的执念中走出来的。
在离他还有半米左右时，我停下了脚步。
我细细观察他死水般的冷静神色，又瞧到他背到身后的双手，声音不由得压低了几分。
“楚凡，你不可能没有察觉。”我说，“从希瑞的死到楚家灭门，你所供奉的东西有帮你真的实现过什么吗？如果它真的有能让希瑞复活的能力，那么当初为什么会算不到希瑞会为了救人而死？”
“不可能，不可能……”他脸上起了波澜，嘴里却还重复着那句话，“只要我能够让足够的婴鬼降落人间，那么希瑞迟早会……她只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她的身体被我保存得相当完好，她醒后看到会很开心的。”
“嗯？只是睡着了吗？不对……不对……嗯，对的，只是睡着了……没事的，希瑞会醒来……不对、父亲、母亲……”
看他说的话自相矛盾，脸上神色变幻极快，我也是察觉到不对劲了。
如果说楚凡只不过是有执念，那么我的话应该还能激起他对抗的心思。可如今这么看，他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自己的想法，或者说，是那个东西让楚凡只能有这个执念。
我紧张地看向黎浮，眼神示意楚凡身上有奇怪的地方。
黎浮颔首，明显是接收到了我的意思。他抬手聚气，双指掐着法决，嘴中念念有词。
没过几秒，一点金光打向了喃喃的楚凡。
楚凡并未察觉，可他身边的小鬼一个个都扑过来想要为他挡住那道金光。
灵活的金点在空中绕了几个圈，然后顺利地进入了楚凡的眉心。
就在金点接触到楚凡的那瞬间，我看到他身边的小鬼像融化的蜡液一般直直落回了地面石子的阴影中。
楚凡瘫软在地，眼中逐渐变得清明。
可有了刚刚的情况，我不敢轻举妄动。黎浮走了上来后，我才敢继续往楚凡的方向前进。
“楚少主，你还好吗？”我弯腰想要看清他的神色。
听到我的呼唤，楚凡抬起头，眼中满是迷茫。紧接着，他痛苦地抱住脑袋前后晃动，嘴中还不断发出干嚎，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搅动着他的脑子一般。
见状，黎浮从口袋中拿出了什么东西，他将猩红的液体点在楚凡脑门，顺势就在那里画了起来。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浓烈的血腥味在这片地方散开，我不自觉地揉了揉鼻尖，也不好在这时打扰黎浮专注的动作。
好一会后，我见楚凡眼中又变回刚刚的清明。他放下了手，这会看起来正常多了。
只是，他脸上也多了些防备的神色。
楚凡的视线在我和黎浮之间游移，欲言又止。
“楚家少主，你现在好些了吗？”我见他看我们像是看着陌生人一般，没等他回答又问：“你认得我们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