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体一僵。
我缓缓转过头，瞧见那副已经看过多次的模样，不自觉一呆。
“……黎浮。”我轻声唤道，同时心头松了一下。
黎浮来了。
有他在，想来小小的吊死鬼不是什么问题。
黎浮来了，薛云也能得救了。
肩膀那点温热似乎驱散了我周身的寒意，也让我的双腿可以动起来了。
我扯着黎浮的袖子，一时间没想着要站起，只祈求他：“帮帮阿云，帮帮薛云，再这么被折腾下去她就不行了。”
说着，我余光中也纳入了薛云已经开始翻白眼的双眼。
黎浮不应，他俯视着我，高高在上的模样让我十分陌生。
“救不了了。”他说，“禾直，你知道的，从她被缠上的那刻就救不了了。”
我怔愣着，手上的袖子也随之滑落。
我不知道。
我该知道些什么吗？
“为什么？”我轻声问，“她还有救的不是吗？她现在就在我们面前啊！你的符箓……你的金光咒呢？你明明只要花一些力气就能帮她了——”
黎浮蹲下与我平视，然后把我的脸掰过去直视薛云紫红色的脸蛋。
“她从被吊死鬼缠上那刻起就注定没有好下场了，你知道的，她脖子上的舌头会不断将阴气输到她体内。那些是你没法吞噬的阴气……你在陆玉轩那里不是已经感受过了吗？”
不，不，没关系的——
我胡乱擦掉阻碍视线的水雾，扒着他的手喊：“你只要保住她的魂魄就行了，这对你来说是小事是不是？我们只要能够保住她的魂魄……回去，青山先生会有办法的……求求你了，黎浮，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是你……”
“我做不到。”他说，“禾直，要怪就怪她自作主张，在不合适的时候出现在了不合适的地方。”
黎浮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冰冷。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般冷血的模样，明明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如果我有所请求，他便会尽其所能去做，就像他若是需要我付出生命，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为他挡刀那样。
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黎浮变成了现在这样呢……
不，或许他一直都是这样冷血的，只是以前伪装得极好，叫我一点都发现不了。
现在只不过是露出了他的真面目而已。
我心底的声音告诉我这是黎浮的真面目。
薛云死了，我也会因为她的死出现心魔。
薛云死了，我后半辈子也不会好过，我会一直因为没能救她而做噩梦。
但是我没有力气了，救不回薛云，罪魁祸首就是黎浮……我要杀了黎浮……
不，不对，从哪里就开始不对劲了……
没有什么不对！你都看见了，黎浮就是个天生冷血的家伙！你不过是被他稍微在乎一下而已，真以为你在他心里有多么特别？不然他为什么不救你的青梅？明明他有着通天的本事！
不，不对——
“你不是黎浮。”我颤抖着手，艰难地握起拳头。
黎浮似乎愣住了，他缓缓站起来，神色又恢复刚才那般冰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嗤笑了一声，笑声越来越大，回荡在这片林中。
我笑出了泪花，抬手便轻轻擦掉了泪花。
我的脚也不再软了，底下的泥土变硬了不少，我撑着地面慢慢站起。
“我说，你不是黎浮。”我语气坚定，似乎不会为任何东西动摇，“黎浮在乎的东西是很少没错，但是他不会见死不救，更不会草菅人命。”
我鼻翼微动，一股血味于黎浮身上飘来。
“能够制造出这么逼真的幻境拉我进来，可废了不少功夫吧？要从人身上摄取充足的阳气中和且掩盖掉天生的阴气……可惜，你算漏了一点，真正的阳气不是从血腥中结果的。”
我感受着腕上发热的绿珠，背在身后的手掐起双指，纸人直直朝黎浮门面呼去。
“阳气如阴气一般也是天生，至阳更是不可替代。”我笑道，“凭你那从人身上拙劣幻化的阳气，想要假装黎浮，还是太嫩了。”
早在之前的几个地方，我就总结出能够分辨真假黎浮的方法了。
不过方才我的大脑被这幻境蒙蔽了一会，以至于我没能这么早解除这个幻境对我的阻碍，也没能回想起来真正黎浮的样子。
“你，你是怎么发现——”
我抬手，白色的纸人散发着金光，紧紧贴着‘黎浮’。
然后，他化成了一团黑雾，再也组不起来人形。
“你话太多了。”见总算解决了黎浮，我才慢悠悠地回答了他的问题，“黎浮的话不会这么多。”
要做的事情他会利落解决，实在不能做他怕是会把我打晕带走。
再说，从这幻境中脱离意识后我也发现这幻境做得实在拙劣。
薛云不可能来洛城之前都不和我说的，那家伙看着胆大，实则胆小得很，小时候走夜路都得人牵着。
她又怎么会在大晚上来到这度假村外的森林？
简直是漏洞百出的幻境。
不过这些我都懒得和那个假黎浮说，只是在那团黑气再也没法变换人形之后，我一个不留意没让纸人将它围紧，竟然就这么让它跑掉了。
算了，就算围紧了怕是也免不了一场恶战。
我能感觉到它身上与我不相上下的阴气。
现在黎浮或许还在度假村，我又不是全盛时期的状态，就这么对抗那团黑雾，估计也会落得下风。
它这么一跑，反倒给了我个离开的好借口了。
黑雾逃离后，森林变成了原本的模样。
就算是在夏季，这里的夜风也算不得暖和。我看着一片如常的森林有些晃神，好像只要我走神，就还能看见薛云在那里一样。
我摇头叹气。
这幻境对我的影响还是大了点。
“禾直！禾直！”响亮的女声在林外唤着我，“你在哪里啊！能不能听到！听到的话应一下我呀！”
是朱默默。
我双眸微凝。
说起来，我们这次离开的距离好像挺远的，可她和我都没收到限制……
来不及多想，我先回了朱默默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