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先生毫不遮掩地凝视我许久，直把我盯到心中发毛后，他才不急不躁地收回视线。
“你就是青山先生的弟子吗？”
“是的。”
我瞥见了白老先生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知他是何用意。
“若不是你早些和建忠说过，我会以为你身边这位才是青山的弟子。”他嘴角噙起一抹笑，“你看起来，不是应该跟青山学习的。”
我感觉白老先生的话语中有些攻击性，这让我心中不大舒服。
“白老先生，我们有在哪里见过吗？”
身为小辈，今天又是有求于人，我不敢轻易回击白老先生，只好暗暗忽略心头的不爽。
“自然是没有的。”白老先生轻抿了一口茶，“不过我偶尔会听青山提起你，听起来，让你按照他的方法来学习，或许有些事倍功半了。”
我不解，但也没打算继续问下去——我不大喜欢白老先生这种说话方式，便只将话题引回青山先生身上。
“说起青山先生，如今他还昏迷着在医院中，不知道白老爷有没有什么头绪呢？”
“青山的情况我在前几日便已知晓了。”白老先生放下茶杯，幽幽叹气，“真不知他为什么会在深夜前往明山。”
我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时间。
李医生并没有说出确定的时间，可山上更深露重，人们发现青山先生的时候他的衣服已经被晨露沾湿了，因此李医生也只是推断是深夜时分。
而既然白老先生知道青山先生是在深夜去的，难不成是青山先生有和他提过？又或者是他一直在暗中观察青山先生的情况？
无论是哪一种，都只让我更确信白老先生是知道些什么的。
可与此同时，我又有些担心。白老先生看着是有不少秘密的，我不清楚青山先生昏迷的事件与他的秘密有没有关系，要是有关系，那或许他没有办法给我们答案。
果不其然，在我询问白老先生与青山先生上次见面详聊的事情后，他并没有把所有都告诉我。
“青山从前几月就一直追查天城中降头案的事情。”他说，“我前几次与他见面，大多都是老友叙旧。不过关于降头一案，我倒是听他反复提起，似乎在背地里下降头的人现在动作愈发迅速了。”
青山先生在调查降头事件这事我是知晓的，早在我跟青山先生学习的那几个月里，就一直都有听他说这件事。
但每到我想要插手或者想听他说下去看能不能帮上忙时，青山先生就会以各种理由将我打发走。
像是十分害怕我接触到与案件有关的事情一般。
因此在青山先生昏迷过后，我也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这事。所以在之前李医生说起这件事时，我还不大放在心上。
毕竟我想违背青山先生不愿让我接触的想法。
可若是青山先生的昏迷真与降头案有关，那就不是我不想就不能办的了。
为了能让青山先生苏醒过来，这件事情我必须做。
“除此之外，白老先生可还听说过青山先生最近有什么别的在查的事情？”
我脑中正天人交战，清冷的声音一下便抚慰了我躁动的情绪。
我抿着唇角看向黎浮。
原本以为他精神状态不好，今日不会说些什么，我才会在进来后主动提问，好让他能够有歇息的时间。
没想到现在他却接过了我的话题。
黎浮偏过头与我对上视线，他微微颔首，眼神中带着安慰。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便知道他在和我想同样的事情了。
当初在天城学习时，我和青山先生因降头案起争执的场景，他也是目睹过不少次的。
“降头案之外我便不大了解了。往常叙旧我们都比较少聊青山的工作，据我所知，他接到手的委托基本会在三周内解决，也就降头案拖了这么久了。”
趁白老先生和黎浮在聊天，我抓紧时间平复了下自己的心绪。
那么按目前的情况看来，降头一事是不得不追查下去的了。
我想起来白羽说白老先生中午会歇息比较长时间，便也不想打扰过久了，否则要是还有下次见面，白老先生或许会看我们不大顺眼。
思及此，我拉了拉黎浮的袖子，示意他不要继续往下说。接着，我跟黎浮一齐和白老先生道别，然后就由赵建忠送我们回去了。
“你要顺着降头案查下去吗？”
下车后，黎浮跟在我身边走进青竹小院。
“再等一天吧，我今晚和李医生说说这事，看他除了降头外还有没有什么头绪，”我揉着眉心，有些头疼地说，“你也顺带可以休息休息，如果没法从李医生那边得到别的信息，我们就要往降头的方向查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即便是按降头案下去，我也暂时没想到该怎么查。
不过或许能从李医生那里知道拜托青山先生调查的人是谁，然后再去和那个人接触。
我心头缠绕着万千思绪，它们就像一团线圈，颇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
“你也累极了吧？先回屋休息会吧。午饭我来做，等会喊你。”
我听到黎浮声音有些远，转身便看他进了厨房。
我微张着嘴，想跟他说他不用做到这个份上。可话到嘴边，我又像失了声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暖流涌上心头，我收回了微抬的手，又合上了嘴巴。
青山先生不在，青竹小院中只有我和黎浮二人。
不知为何，我心头生出了老夫老妻的感觉。
没过多久，我又甩了甩脑袋，企图把这些想法抛到脑后。
青山先生不可能永远不回来，黎浮也无法永远陪着我。
等青山先生身体好了、等我收集完阴物了，黎浮就会离开，我便又会回到棚湖村，变回那个孤身一人的禾直。
但是，我不可遏制地想要停留在这一刻，想要让这每分每秒不断延长。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只是回过神后，我无声地长呼出一口气。
我难以舍弃这些细节的温柔。
那便珍惜为数不多的时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