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们家就好过吗?”安歌握着拳头,“我大哥16岁就被送出国,这么多年一次家都没回过,除了每个月固定的生活费,就像死了一样,明知这个世界上有亲人,却饱尝骨肉分离之苦,我大哥才是我父母唯一的孩子啊!
还有我的脚,我一辈子不能跑,不能跳,一生与体育运动无缘,我周围人嫌弃我,排挤我,我也是从白眼里走过来的,但我从没放弃过生的希望,你也不能。”
“生的希望?”倪雅喃喃自语,随即恍然大悟,对,就算是死,她也要拉个垫背的。
赵芷的体温越来越冷,安歌急得泣不成声:“快救救赵芷吧,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赵芷躺在她怀中,微弱地扯扯她的衣角,说:“别、别求她,她不、不会放过我的,我手里,有她唆使宫俊楚用网络平台陷害你的证据。”
安歌大惊:“你怎么?”
赵芷虚弱的笑了笑:“我担心你,我新戏女主角被她抢了,我去找剧组理论,没想到让我撞见这一茬,现在宫俊楚的工作室肯定被媒体围得水泄不通。”
她的血流得更多了,沁红了白色的棉布条,安歌急道:“你不要再说话了,省点儿力气,咱们两不会死在这的。”
“呵,只怕你们今晚谁也别想活着走出去。”倪雅的声音凉凉地从背后传来,冷风吹起她发丝,似是从地狱里走来的索命伽罗。
安歌惘然:“我们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天网恢恢,没谁逃得过的。”
“她因你而死,你得一辈子记着。”倪雅一字一顿地回道。
安歌泪目,这女人疯了。
是她太天真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怎么可能会是天使?只能是吃人的魔鬼。
这时候钱山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窜到赵芷面前逮住她的头发猛地往地上一撞,骨骼碎裂的声音和着鲜血溅得到处都是,钱山红骂骂咧咧:“臭女人,敢报警,老子弄死你。”
“啊——你干嘛!!”安歌使出全身的劲儿推开他,将赵芷死死护在怀里,前所未有的恐惧。
钱山红唾了她俩一口,拽起倪雅不由分说地往外走,倪雅厌恶地捶打他,他劲儿太大,挣脱无果,倪雅张口就咬。
“贱人,不识时务。”钱山红吃痛,一脚踹过去,生生把倪雅踹出几米远,他几个跨步往前,将她扛在身上就跑,“你想死就死远点,别拖老子下水。”
“想走?”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顷刻间,以戚宇寰、宋时雨、尹永修三人为首的一队人马将几人团团围住。
戚宇寰率先出手,虎虎生风:“黄宗文,你败坏家族名声,作恶多端,”
“兔崽子,没大没小,你跟你小叔就是这样说话的?”钱山红肩上扛着一个人,竟能灵活地左闪右躲,口舌亦不占下风。
“我没你这种道德泯灭的小叔。”戚宇寰越战越勇,生生将钱山红逼到角落。
说起钱山红这个人,确实是戚宇寰的小叔,原名黄宗文,他母亲黄氏,也就是戚宇寰的外婆,两人只相差十几岁,在一众叔侄中,是最亲近的,戚宇寰的腿脚功夫也是他教的,成就也是一众子弟中最高的,十几岁入伍,年纪轻轻便担任要职,可谓呼风唤雨,好不风光,外公也曾直言,宗文是几个孩子中,唯一能继承祖辈基业的人,是将帅之才。
成也家族,败也家族,光耀门楣的背后,是黄宗文日益扭曲的人格,他的事业越平步青云,内心就越空虚。
在一次行动中,造成重大指挥失误,致使狙击小队二十几人全部牺牲,黄宗文被开除军籍,从此不知所踪。
外婆气得一命呜呼,外公安排好后事也撒手人寰。
黄家一落千丈,从此退出中枢舞台。
戚宇寰自小就与外婆外公最亲,也是二老的心头肉,有什么好东西总是留给他,可想而知二老被自己的小叔活活气死,他心里该有多恨。
安歌如梦惊醒,原来是戚宇寰的拳击教练,那时候多么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现如今……
命运最喜捉弄人,她无法将曾经的黄叔叔和倪雅口中安脏龌龊的杀人狂恋童癖联想到一起。
钱山红暴喝一声,将倪雅甩开,挥着拳头朝戚宇寰攻去,拳拳到肉,戚宇寰竟被他迅猛的攻势打得节节败退,只能被动地抵挡他无出不来的拳风。
尹永修和宋时雨见状,立马加入战局,三人打得不可开交。
安歌这边在警察的帮助下将奄奄一息的赵芷抬上担架,她已意识涣散,哼不出声来,在医护人员欲将她送上救护车时,她倏地伸手拉住身边人的手。
“怎么了?你们怎么停下了?她还有救,你们救救她啊。”安歌奋力拖动放在地上的担架,边拖边喊,边喊边哭,她将浸了水的大衣脱掉,只着一件羊毛衫,单薄嬴弱的身躯拖着担架一点点往救护车的方向挪,手腕上干涸的伤口再度裂开,鲜血一滴滴淌在赵芷身下洁白的垫布上。
此情此景,叫人闻者落泪。
赵芷一直垂着的眼皮微微撕开,人也较之前有了精神,她叫安歌,安歌又哭又笑地凑过去。
“嘉庆,童嘉庆,没碰过我。”赵芷说。
安歌一惊,随后觉得这事跟她的生命比起来无伤大雅,遂说:“赵芷,听着赵芷,这一点都不重要,我要你活着。”
“不,这很重要。”赵芷坚定地摇摇头,“我和他,无法对对方负责。”
“好好,我信你,你省点力气,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不了,”赵芷柔柔地笑着,望向不远处的空地,“我奶奶来接我了。”
众人望向她手指着的地方,顿觉后背一阵发麻,只见黑寂的夜笼着的芦苇荡树影婆娑,什么都没有。
赵芷又说:“你一定要幸福。”
安歌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紧紧握住赵芷的手,心里震颤,抽痛,无法呼吸。
“最后,”赵芷的笑容在流逝,她强撑着扯开嘴角,短短几个字说了许久,“我、我们,还、还能做朋友……么?”
她瞪着眼睛,固执地等一个答案。
“能能,你和伊伊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朋友。”安歌胡乱地抹着眼泪,试图让自己的视线清晰一些,赵芷的身体冰得没有温度,脑袋后的窟窿却像永无止境的源泉,不断的有诡谲的红色渗出来。
赵芷缓缓地笑了,瞳孔中最后的神采流失,永远地闭上。
她死了。
安歌趴在她身上,泣不成声。
赵芷生前交代的最后三件事,都与她有关,一句迟到的解释,一句幸福,一句朋友……她没有一个愿望是为她自己的。
心好痛,掏空一样。
她尹安歌何德何能,值得她倾心以待。
这边无限悲痛,闻者落泪,那边3对一打得正酣,钱山红愈见颓势,挨了好几下,眼见形势不妙,他无心恋战,狡猾地往救护车方向移动。
糟了!戚宇寰心下惊呼,猜测出他的意图,急忙往安歌方向冲去。
只见钱山红往下一蹲,躲开宋时雨的攻击就势一滚,手中赫然多了一把手掌大小的匕首,他如鬼魅般举起匕首向尤未所觉的女人后背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