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这是回尘轩院了么,回得好,这几日也真是辛苦她了。”说到这里,燕家老爷还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现在虽然他躺着不能动,但是并不代表着他的脑子也有问题,躺在病榻上,他的脑子还能运转,还能思考。
“老爷,您若是想要什么,或是有其他的需要,您和奴婢说就可以。”
她是被邱氏派出来服侍照顾燕老爷的,另外,也算是负责监视燕家老爷的一举一动的,好向邱氏如实回报。
燕家老爷却没有再出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邱氏身边的人,他是信不过的,他信得过的人,便只有绿萝这个儿媳。
婢女将黑乎乎的汤药,端过来的时候,燕家老爷还是没有见到绿萝,心下更觉得奇怪。
以往喝药,都是那个儿媳亲自端过来的汤药,如今却换了人。
“绿萝这丫头还没有过来么?”现在他嘴里念叨的,全是这个懂事又孝顺的儿媳。
“回老爷,大少夫人在尘轩院呢,好像是在为大少爷的事情在忙呢,大少爷不知是吃了什么坏东西,上吐下泄的呢。”婢女无奈之下,为了稳住燕老爷,就只能随意扯了个谎。
燕老爷听完,更加担心。
“有没有请郎中过来诊治?”
大儿子虽然是个先天不足的傻子,上不了台面,也无法独挡一面,但到底是他的血脉,是他的亲生儿子,也是他最心疼的儿子。
“老爷您放心吧,郎中已经在了呢。”
燕家老爷这才稍稍放了心,然后在婢女的服侍下,这才喝下了汤药。
药汁苦涩,苦到了心里去,但燕老爷还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一口气喝光,见了碗底。
他想尽快好起来,他不想成为家人的拖累。
燕家的很多产业,很多生意,都还需要他亲自去打理。
还有周家的报复和打压,他也得想办法去化解。
总之,压在他肩头的重担,还很沉重,他不能就这样长期地躺在病塌上,他更不想自己成为一个没用的废人!
就这样,一整天的时间里,他都没有见到绿萝,更没有见到自己的长子燕尘。
如果仅仅只是一天,或许还没有能够引起燕老爷的足够重视,以及怀疑。
但是接下来一连三天,他都没有再见到自己的长子,还有长媳。
这时他躺在病塌上,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尘轩院里就算是再忙,可抽出一点时间过来看望他,关心一下他,这点时间还是绝对可以挤得出来的。
就算白日里忙碌不停,到了夜里,总该清闲一点,但夜里,好像也没有过来看望过他呢。
燕老爷这心里的落差,不免有点儿大。
他不知道是自己这一场病生的,让他整个人,不光是身子,连精神也受挫不少,身边更是盼着至亲的亲人,可以时刻陪伴着他守着他。
婢女再进来的时候,他难掩一脸的失望和恼怒之色。
“尘儿呢?我要见尘儿,叫他过来见我!”
躺在病塌上的燕老爷,虽然说身子虚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但是脑子还是清醒的,并不犯糊涂。
他要见自己的长子,长子过来的话,长媳必定也会跟着一起过来,再顺理成章不过。
“老爷,大少爷一早就出了府呢,奴婢听说最近铺子里的生意,好像是有点儿忙,大少爷和大少夫人最近都早出晚归的。”
听到这里,燕老爷就不好再吵着闹着要见自己的儿子,长子和长媳既然在忙家里的生意,那他这个病中的老汉,也该消停点儿。
那名服侍的婢女眼见燕老爷没再折腾,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门外,邱氏一脸的沉重。
“里面怎么样了?”
她人已经来了这里,却不愿意进屋,不愿意面对那个病中的男人。
“回夫人,老爷要见大少爷,奴婢就按照您先前的交待,直接告诉老爷,大少爷和大少夫人在忙外面的生意,每天都早出晚归,老爷这才没有再继续闹腾。”
到底是同床共枕过的夫妻,邱氏还是很懂燕老爷的心思。
“做得好,下去领赏吧!”邱氏很满意,施以小恩小惠。
那名婢女连连感激不已,马上退了下去。
邱氏控制住了燕家大宅,瞒天过海瞒住了燕老爷,但是,对燕家的生意,她这个妇道人家,却并不擅长。周家对燕家也发起了新一轮的更残酷的报复。
一时之间,燕家所有的商铺,都无一幸免地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波及,以及打压。
“夫人不好了,茶铺里前两天刚到的一批茶叶,本来是一位大客商都订好的,但是现在,那名客商突然说不要了,这批茶叶,可是上等的名贵的茶叶,就成了滞销货,堆在货仓里,一时之间成了棘手的事情。”
“夫人快想想办法啊,绸缎铺子里最畅销的那一匹绸缎,现在居然拿不到货了,可是上门来定做的客户,我们铺子里全都答应了人家,这没有绸缎,怎么给这些富家小姐和阔太太们做新衣?完了,不能按时交货的话,恐怕我们要得罪不少的权贵。”
“急报急报!我们在海上的一艘货轮,昨夜遭到了不明船只的攻击,整艘货轮,连带货轮上的物资,全部都沉入了大海里,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啊!”
接二连三的出事,每桩事,都还不是小事,一时之间,邱氏听得焦头烂额。
“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怎么做事的,老爷请你们在燕家做事,现在老爷不过就是病了,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就出了这么多的麻烦和事情?”
如果说,只是一桩意外,那或许还只是意外。
但这么多的麻烦,这么多的意外加在一起,就不得不让人觉得奇怪,在背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这一切,在打压燕家,而这个人的能力,是邱氏这样的妇道人家,远远无法想象的。
“夫人,老爷现在情况怎么样,还是让我们见见老爷,老爷见多识广,又有魅力,或许眼下,只有老爷出面坐镇,或是指挥,还能减少一些损失。”
那几名掌柜和管事,也是出于无奈之下,才提出这样的建议。
谁都知道,燕家老爷现在还在病塌上下不了地,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的清静,以及休养。可眼下,除了这位一家之主,还有谁能够力挽狂澜呢。
总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燕家,一步一步地走向没落吧。
邱氏犹豫起来,这个时候她该让这些人去烦那个男人么?
“夫人,您放我们进去见见老爷吧,不然的话,再这么下去,燕家会完的!”
这绝不是恐吓,而是显而易见的预知。
最终,邱氏还是松了口。
“不过,你们只能选派一两个人进去,不能太吵闹,也不能故意把事情说得夸张,让老爷跟着担心影响他的休养。”
燕家要是完了,这份家业,不等邱氏全部占为已有,恐怕就已经要被毁了,这可不行。
这些家产,还有这些财富,可都是属于燕贺的,属于她的儿子的。
燕老爷躺在病塌上,被突然的开门声惊醒过来。
他最近总是这样,睡得很浅,四周一丁点的响动,都可以惊醒他。
“老爷!”
被选派进去的两名掌柜,平时都是守在各自的铺子里各尽其职,虽然听说燕老爷病倒了,但是也没有时间过来探望,因而这算是第一次在燕老爷病后见面。
不过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燕老爷的脸色如此之差,病得如此之重,比他们未见面前想象中的样子,差了不少。
他们也是跟随了燕老爷大半辈子的老人,一时之间,诸多感慨。
“老爷!”
燕老爷眸中光亮聚起,强撑着精神想要坐起来。
“老爷,我来帮您!”
很快其中的一名掌柜跑上前,小心翼翼的拿了个靠背的软枕,垫在了燕老爷的腰后,这才让他勉强靠在了塌上。
“你俩不守在铺子里,不帮着照看铺子里的生意,跑我这屋子里做什么?”
燕老爷虽然见到这些老伙伴们,心情高兴,但是想到外面铺子里的生意,没有可信的人去打理,不免又有些埋怨。
两名掌柜垂下头,心思复杂。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还是说,铺子里出了什么事,按说你俩也是跟随我多年的老人,是我身边的亲信,你们不会不懂我平日里定下的规矩,所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对不对?”
聪明如燕老爷,很快就看出了些许的端疑。
只可恨他现在成天只能躺在病塌上,好一阵子没有下过地,没有踏出过燕家的府门。
“老爷,我们的确有些事,是过来想要向您回报的。”两名掌柜见状,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燕老爷皱起眉头,面色凝重起来。
他就知道,不会因为他病倒了,外面就消停了下来。
“说吧,我不希望你们对我,有任何一丝一毫的隐瞒,你们不用顾忌我的病况,我现在还死不了!”
其中的一名掌柜这才大胆上前,将最近两日接连发生的意外状况,一一如实回报。
燕老爷越听面色越加的惨白,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动摇着燕家的根基,都在刺痛着他敏感脆弱的心腔。
这是他辛苦打拼下来的产业,还有燕家祖上祖辈们的心血,才有了最辉煌繁昌的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