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州市做水果生意的金显宝被带到了南阳县森林招待所。
与此同时,银行底单上的签字笔迹与金显宝的笔迹一起,被火速送往省公安厅作笔迹鉴定。结果很快出来了,43张底单上的28张共10万元,全系金显宝一人的笔迹。但另外15张共8万元却并非金显宝所为。
于天青道:“我们先向金显宝发动攻势,同时,还要想办法查清另外8万元上面究竟是谁的笔迹。”
唐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道:“这个人肯定也是金显贵非常亲近的人。我们可以从近到远展开调查。首先是金显贵本人的笔迹,其次是他老婆叶如莲的笔迹,再次是他们夫妻双方的父母或兄弟姐妹等。”
于天青肯定道:“你分析得很对,我看,说不定就是他老婆叶如莲所为。”
接着,他对陆文明道:“小陆,你负责办这件事。你可以到省交行去一趟,请省交行纪委的同志协助一下,马上搞到叶如莲的笔迹。然后送到省公安厅去。”
森林招待所里的日子很不好过。起先,金显宝是做好了赖账准备的。不料,银行底单和公安部门的鉴定实在让人躲不过去。没办法,他招了。
大约是在去年夏天,金显贵在从南海去南州开会的途中,用手机给金显宝打了电话,约他中午一起吃餐便饭,有点事情要面谈。在一间小餐厅里,金显贵拿出一张8万元的存折,并告诉了他存折的密码。金显贵还说,他家里的钱都是老婆管的,他没有自主权,因此,这笔钱就委托弟弟保管。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取出来用。
金显宝远没有金显贵精明。他做水果生意并不用心,加上嗜赌成性,生意上赚来的几个钱都输得差不多了。于是,就一次次从银行里取出这10万块钱。最后,同样也都输在了赌场上。
金显宝已经交代清楚了,省纪委的办案人员都松了口气。由于南海市纪委的同志都比较忙,看管人员便又换上了市纪委信访室副主任雷坚。
中午,于天青由于肠胃有些不适提前离开了饭桌。不知为什么,他想亲自去陪一下金显宝,然后替下还没有用餐的雷坚。
走近金显宝住的房间里,听到里面有忽轻忽重的谈话声。他觉得有些奇怪,就在门口站住了。可是,他越是想听,就越是听不清楚。他就这样象影子一般无声无息地移进了房间。这时,他发现雷坚正咬着金显宝的耳朵,轻轻地说些什么。当他转过身来看到于天青时,忽然傻了,脸色瞬间发青,又由青变紫。
于天青装作一无所知,告诉他先去吃饭。雷坚一边走,于天青一边送出来。送到走廊上,于天青忽然叫住他,问他刚才在和金显宝谈些什么。雷坚支支吾吾地道:“没什么,天气,身体,对,我要他注意身体。因为他似乎吃不下饭,我劝他保证身体,一定要吃饭。”
于天青觉得他解释得有些荒唐,便笑了起来,道:“好的,谢谢你这么关心,你快去吃饭吧!”
雷坚以为自己解释得很圆满了,便步伐轻松地走进了餐厅。
在房间里,于天青问道:“金显宝,我问你:刚才雷坚在和你说些什么?”
金显宝犹豫道:“刚才没说什么。没有啊。”
于天青道:“我走进来的时候,明明看到雷坚正咬着你的耳朵说什么嘛。”
金显宝慌张道:“噢,是是是。他刚才是对我说了。他说什么时候约我去钓鱼,我们都是朋友嘛!”
于天青道:“什么?你们是朋友?”
金显宝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本能地用手掩住嘴巴,道:“不,我们不熟悉。这次是刚刚认识的,大家一回生两回熟嘛。于主任,你虽然是领导,但我们也可以做朋友的嘛。你说呢?”
于天青顺着他的意思,继续问了其他一些事情。下午,于天青把麻种桑找来,要他谈谈雷坚的情况。麻种桑说对他的情况不太熟悉。于天青要他马上去调查清楚。
傍晚,麻种桑急乎乎地赶到森林招待所,向于天青道歉道:“于主任,真对不起,是我一时马虎。雷坚这个人的确有些问题。他原先在南海林场招待所当服务员,后来不知怎么和金显贵搭上关系,被金显贵推荐到市纪委来的。因为我到市纪委来时间不太长,他们之是的这层关系我还没了解清楚。据说,雷坚这个信访室副主任的职务,也是金显贵极力要前任纪委书记提上来的。”
于天青对冯强道:“你协助麻书记突击审一审雷坚,要他交代出自己和金显贵的关系。凭我的直觉,这个人一直在帮助金显贵和我们搞对抗。说不定啊,上次省纪委到南海来出师不利,就是这个人在从中作梗。”
陆文明从南州打电话来说,省公安厅的鉴定已经出来了,另外8万块钱果真是叶如莲取走的。
“你就别来南阳了”,于天青在电话里指示道:“我们马上班师回南州!”
在南州市郊外的省经贸培训中心宿舍楼里,三层楼分别关进三个重要人物:一位是省农业厅副厅长兼省农机局局长金显贵;一位是金显贵的夫人、南州市交行信贷处处长叶如莲;再一位就是金显贵的弟弟金显宝。
于天青对办案人员部署道:“我们分三组进行谈话:第一组由唐进负责对金显贵谈话;第二组由冯强负责对叶如莲谈话;第三组由陆文明负责对金显宝谈话。”
唐进眨了眨眼道:“恐怕人手不够。”
于天青道:“我们另外再抽些人来。”
冯强因为刚在南阳审雷坚审到一半,就被叫到南州来了。那边的事已经有了些眉目,于天青便让麻种桑负责继续调查了。冯强想了想叶如莲这个人,皱了皱眉头道:“女人比较麻烦。”
于天青道:“女人就用女人来对付,我们抽两个女同志来看管,你负责谈话就行了。”
由于金显贵已经与省纪委有过一次对抗的经历,这块骨头可能最难啃。于天青就把重点放在了唐进的这一组。
令于天青欣慰的是,唐进很善于做思想工作。他发现,唐进那双始终充满睡意的眼睛里,总是不经意地在琢磨着对方的,通过漫不经心、不着边际的谈话,忽然抓住对方的某个要害,把被谈话人一步步引向党纪国法砌成的死胡同里。
钱成山的10万块钱和郑韩儿的8万块钱,不仅有送钱人的口供,而且还有他亲弟弟金显宝的交代材料。这两件事情,可谓事实清楚,铁证如山。尽管金显贵身为省农业厅副厅长,脑子极管用,他想千方百计地回避这一切。可是,这些证据和材料恰如一支支“小李飞刀”直逼其心窝,让他禁不住冒出一阵阵冷汗。
唐进的思想攻势,加上于天青在一旁亲自劝说,终于始金显贵抛弃了南海市纪委信访室副主任雷坚私下传授的秘方,在省纪委办案专用的笔录纸上交代了收受这两笔钱的前后经过。他希望省纪委就此了事,把他的问题控制在“党纪的范围”,以使今后在工作中改正错误,继续“为党和人民做贡献”。
第二组冯强碰到了一个真正的“钉子户”。叶如莲这个人貌不惊人,文化程度也不高,但视钱如命,极其狡猾。虽有省公安厅的笔迹鉴定,但叶如莲装作很委屈的样子,说是鉴定有问题,要求省纪委慎重对待一个干部的前途问题。冯强反复向她做思想工作,可谓苦口婆心,但叶如莲似乎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当冯强说话的时候,她象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似地低着头,竖着耳朵;当冯强要叶如莲交代问题时,她又象一个聋子似地,表示刚才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不知道。至于她和她的丈夫有什么经济问题,更是一问三不知,完全是一副弱智女人的状态。
于天青已经将金显贵的问题向省纪委领导作了汇报,省纪委及时向省检察院作了通报。省检察院决定以受贿罪对金显贵进行立案侦查。紧接着,检察院就对金显贵的住处及他们夫妻俩的办公室进行了搜查,但均未发现有价值的线索。这一切,真深感让人意外。
据群众反映,金显贵夫妻利用职权之便,近年来大肆攫取钱财,数额巨大,恐有数百元,甚至上千元之多。但目前仅掌握18万元的证据,离这一目标相差还太远。为了进一步控制金显贵,便于下步办案工作的开展,省检察院作出了对金显贵拘留决定。
可能是金显贵觉得省纪委唐进的劝说带有一点“欺骗”的性质,拘留之后,他忽然翻供,认为以前交代的18万元钱纯属逼供诱供。他说,那18万元钱都是问他们借用的,并且早已经归还。
更让人可恶的是,陆文明负责谈话的金显宝,不仅没有继续交代出其他问题,而且也翻了供。
于天青认为金显宝翻供疑点最多,便亲自协助陆文明调查他翻供的原因。
由于金显宝在翻供后多次重复几句纪检监察机关内部的专业术语,这使于天青想起了那天南海市纪委信访室副主任雷坚和金显宝窃窃私语的情景。
南海那边,麻种桑对雷坚的案子不再有什么进展。于天青当夜赶往南海,从金显宝的那几句专业术语大胆推断出雷坚的口授内容,并以金显宝已招供为借口,向他施以强大的政治压力下,经过三个小时的努力,雷坚于凌晨时分承认了事实。
于天青再接再励,又使雷坚交代出了上次省纪委调查金显贵时,他从中通风报信的行为。
有了雷坚的交代,金显贵和金显宝的翻供行为很快就彻底破产。金显宝承认了在雷坚的指导下,适时翻供的事实。金显贵了承认了当初老实交代是想保住位置,而现在翻供是害怕受刑事处分的心理过程。另外,他还承认了上次省纪委调查时,雷坚的确从中“帮过忙”的事实。
于天青要金显贵继续交代其他方面的经济问题,但是,不论于天青和唐进等人如何做工作,他还是一口咬定就是这18万,其他问题一点都没有了。
最让于天青伤脑筋的还是叶如莲。这个女人的确不简单。“要是在解放前,派她去搞地下工作倒是挺适合的”,于天青无奈地嘲笑道。冯强也笑了笑,苦着脸道:“这个人就是什么也别说,与案子有关的话你一句也别想问出来。她一会儿低头不语象头瘟猪,一会儿疯疯癫癫象个傻大姐。唉,这种货色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负责看管她的那位女同志也在向于天青诉苦。一个说:“这个人行为很反常,昨天我们俩到走廊上去了一下,回来发现这个人没有了。我们四处找,想想不可能跑出去呀。这里是四楼,她不可能跳窗户的,从门口出去更不可能,因为我们俩始终站在门口的走廊上。亏得我们没有到楼下去找,否则就上当了。我们找遍了衣柜和床底下,还是没有。最后,从卷着的窗帘布里发现她一动不动地躲在里面。”
另一个说:“我们虽然是两个人看她一个人,可我们比她还要吃力。从看管她开始,我们还没有好好地睡过一觉。这个人白天也不怎么休息,可晚上神气好得很。她一会儿上厕所拉小便,一会儿又拉大便。一个晚上不知道要折腾多少次。而且,一进厕所就老半天不出来,我们担心她出事,就守在门口,时间久了,就大声喊她,她才出来。”
冯强道:“是啊,看管这种人,她自己是装疯,看管她的人倒真要被她搞疯了。”
于天青听了他们的反映后,想了想,坚定地道:“你们辛苦了。不过,她越是这样胡搞,越是说明她问题严重,说明他们夫妻俩有着严重的经济问题。你们要时刻提高警惕,不能让她的阴谋得逞。同时,还要注意她是不是会露出什么破绽,以便我们快速突破案件。”
这天晚上,叶如莲意外地没有上厕所。但是,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不睡觉。
到天快亮的时候,两位负责看管的女同志终因几天几夜没睡觉,疲劳过度,这会儿竟然同时睡着了。
有一位女同志睡梦里还提高警惕,梦见叶如莲跳窗逃跑了。惊醒过来后,一看床上,果真没了人影。她赶忙叫醒另一位。
两人四处找,仍旧找不到人影。最后,她们发现窗户被打开了,而且,窗户的铁框上面捆着布毯的一角。这时,她们听到窗户下面有声音。把头伸出去一看,原来是叶如莲将布毯和被单撕捆成一条长长的“绳子”,现在她正抓着“绳子”的另外一头悬在空中,由于“绳子”太短,没地方落脚,而她身体附近恰好有一只空调排风机,她荡着身体想努力地踩上去,可怎么也够不着。当她听到上面两位看管人员的斥责声时,便大喊“救命!”
两人用力拉“绳子”,终于将叶如莲“救”了上来。这一天,叶如莲稍稍老实了点,她躺在床上几乎睡了整整一天。
到了晚上,这条死鱼重又鲜活起来了。她还是不停地上厕所,而且每次上厕所的时间都很长。两个女看管可被她给折腾苦了。
有一次,她们觉得叶如莲进厕所的时间实在太长久了,便起了疑心。她们守在厕所门口好一会儿,决定突然推门进去。
叶如莲正坐在马桶上,将一张纸揉成一团,然后匆匆地回到了床上。其中一位女同志警惕性极高,她很想拿到那张纸头,便跟着她到了床头。这时,叶如莲干脆把那张纸头塞进了裤档里的最隐秘处。
这下,要把那位女同志给激怒了。越是如此,越是说明这张纸头有鬼。在厉声呵斥下,她还是不肯拿出那张纸头。
两位女同志一个按手,一个按脚,费了好大劲,才把那团纸从叶如莲的短裤里面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