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三娘招呼着姜鱼儿往前来一些。
“快瞧瞧,驸马爷给你讨来了圣旨,今后你就能自由行走在大街上了,谁也不敢再说半个字!”
比起佟三娘,姜鱼儿却表现的有些平静。
面上虽然有喜色,却也不甚激动。
李玄夜问,“你不高兴?”
姜鱼儿摇摇头,出口的声音和腔调已经见了江南女子独有的软糯之色,“民女开心。只是起初三娘与我说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件事一定能办成。”
“为什么?”
姜鱼儿抬起头道,“自打您开始接手赈灾一事起,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成的。”
姜鱼儿目光灼灼,说话的语气十分的诚恳,并不似寻常的攀附之语,像是句句发自肺腑一般。
一旁的佟三娘道,“哎,这孩子说,在她小时候,家里也受过灾,但是那个时候他们的命没有咱们江南的老百姓命好,没有像您这么有作为的好官,死了好些人,乱成了一团。这丫头的亲人也在这灾里丢了命。”
“所以,这丫头知道您在这江南的事迹之后一直就十分崇敬您,说您是个好官。”
李玄夜嘴角勾了勾,随后说道,“大盛有一句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帮了你,你能否也帮我一个小忙?”
“有我能够帮得上的,一定尽力而为。”
“我这里有一批绣娘,我要你把这金玉平针的针法交给她们,你愿意吗?”
姜鱼儿笑了一下,“愿意。”
李玄夜见到这姜鱼儿的笑里似乎有几分苦意。
“你要是有为难不愿意的地方,我也并不强求。”
姜鱼儿摇摇头,“没什么,不过是这个针法是我阿娘传给我的,本来是不外传的,可如今我家中的人都没了,留着这针法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叫更多人学去了,穿在大家的身上,才是它的意义所在。”
李玄夜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给佟三娘拿了些银子,又嘱咐了一些事儿。
临走前,对二人说道,“我会叫人保护你们的安全,这段时间,万事都要格外小心。虽说光天化日的,但有些暗箭总是要防着。”
佟三娘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心里有数,驸马爷放心。”
李玄夜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来,又回头问道,“你在崇横还有什么亲戚朋友吗?有没有什么事需要我帮你去打听问询的?”
姜鱼儿摇摇头。
李玄夜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制造坊。
一出门,赵启就在门口候着了。
李玄夜上了马车,听到赵启在窗外低声说道,“已经通知玄武寨的人暗中保护佟掌柜与姜姑娘了。”
“至于那姜姑娘的身世,目前还没有什么线索,毕竟是崇横那边的消息,不好打探。”
马车上,李玄夜紧闭的眸子缓缓打开。
“多派一些人手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姜姑娘似乎不一般。
“还有,不要单独让玄武寨的人来这里,中间混进去一些官府的人,不用多,挑几个信得过的就行。”
赵启说,“是,奴才记下了。”
回到府上,李玄夜见门前停着一辆马车。
李玄夜下车,旁边马车内也下来一个人。
这人身材瘦小,穿着一身靛蓝色的蜀锦衫子,脚上踩的靴子上淬着一颗颇大的翠玉。
“子璐。”
子璐是李玄夜的小字,平时鲜少有人会这么称呼。
“你不认识我了?你的满月酒我还吃过呢。”
李玄夜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眼来人,“这位是何其芳,何掌柜吧?”
“是,你那时候那么小,还记得我?”
李玄夜轻笑,“襁褓中的幼子怎么可能记得,何掌柜真会说笑。”
何其芳的脸上有些尴尬。
“只不过看您一声蜀锦绸缎,上面绣着的花样瞧着也不是一般的绣娘能绣出来的东西。这个时候能来找我的,又是这个打扮,想想也知道会是谁了。”
话音落下,自府内出来一人。
便是常年跟在李惜福身边伺候的管事。
“少爷,这是今儿府衙送来的信,奴才一直小心收着,老爷临走前吩咐,说是少爷一回来就将信拿给少爷。”
他往前一步,递给李玄夜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老爷说,这何家不是什么好人家,早些年生意上两家原有来往,可这姓何的摆了太爷一道,使得李家一直没能插手江南的绸缎生意。”
“老爷说,不必听此人攀什么关系。反之,与他讲话要时时提防,此人十分的阴险狠辣,是个笑面虎。”
李玄夜面无表情地接过信来查看,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人说话一样。
等人说完了,李玄夜也刚好把信看完。
“知道了,你下去吧。”
看来,这闭门羹,是李惜福叫这何其芳吃的。
还说呢,怎么在大门口等着。
“如今你是出息了,成了给皇上办差的人,瞧着你好,我也就放心了。”
李玄夜将手里的信纸微微折起,拿在手中把玩。
“何掌柜的今日前来,不会只是来与我说一些长辈体恤慰藉一类的话吧?”
“我来自然是想与你叙叙旧。既然你这府上不方便进去,不若我们找个茶楼?”
这人倒是能忍,李玄夜心里如是想到。
一般到了他这种身份地位,甚至是不如他的人,都受不了这样的闭门羹。
就算不破口大骂,基本上也是直接就走了。
这人却在门口等了这么半天。
即便是此刻,也还能说出去茶楼的话来。
还真的是不是那种粗浅之人。
李玄夜笑道,“既然都来了,怎么能有不进府门反倒是去茶楼吃茶的道理。知道的,是何掌柜懂规矩,见家里没有人在就在府门口等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李家连这点礼数都不懂,不叫客人进去。”
不等何其芳答话,李玄夜便高声对赵启吩咐道。
“叫人去把府上最好的茶都拿出来,一定要比得过外头的茶楼才好。”
“是。”
身后,何其芳眼中闪过一道阴鸷。
一闪而过,下一秒再细看去,便什么也瞧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