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伤心得晕过去了，赶紧叫大夫！快叫大夫！”
何府的人瞬间冲了上去。
整个屋子都乱成了一团。
李玄夜往前一步，刚要发作，却听见外头传来话。
“大人，人找到了，只是其中有一个受了重伤，像是不行了，说要见驸马爷。”
李玄夜脸色一变，转头便往外冲了去。
赵宏苍老的眸子露出一抹得意的神色，却不想刚一抬头正好对上了洛玉衡的眸子。
两人措不及防打了一个照面，赵宏眼中的神色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收起，被洛玉衡尽数看在眼中。
赵宏连忙低下头。
“让殿下受惊了。”
洛玉衡起身，捋了捋鬓边的发丝。
“受惊倒是没有，不过托赵大人的福，叫本宫今日看了一出好戏。”
说完洛玉衡抬脚往外走。
经过赵宏的时候，洛玉衡脚下的步子顿了顿。
“这好戏，京城里可看不到。等本宫回去了，定然要与皇上好好说说，叫他也长长见识。”
说完，洛玉衡抬起玉手，轻轻在赵宏的肩膀上拍了拍。
赵宏顿时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
直到洛玉衡已经走远了，赵宏都有些失神。
“大人？”
身边人出声提醒，赵宏才忽然一惊，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
他看着何家一地的狼藉。
明明事情已经结束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才开始觉得害怕起来。
一种奇怪的感觉蔓延到他全身。
那是一种类似动物的本能。
察觉到周围环境的变化之后，出于本能的对危险的恐惧。
轰隆隆！
天空闪过惊雷。
“大人，这天像是要变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六七月的天说变就变，明明白天的时候天气还那样的好，如今却像是憋了一场大暴雨一样，阴沉而压抑的，叫人喘不上气来。
“江南的天，变了。”
赵宏仰头看着天空，失神呢喃。
……
“驸马赎罪，草民已经尽力了，实在是无力回天。新伤加旧伤，身上的血几乎都流干了，能撑到现在已经是老天庇佑了。”
这是这样说的第五个大夫。
李玄夜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对众人说道。
“你们都出去吧，去找管家领了诊金。”
“多谢公主，多谢驸马。”
几个大夫立刻退了出去，不敢作丝毫的停留。
李玄夜走到床边。
此时玄武寨的几个留在李府的兄弟已经哭成了泪人。
七尺高的汉子，掉血不掉泪，此刻却嗷嗷的哭，听得人心渗。
“谁人不死，都给我住口。”
叶一刀脸色惨白，浑身是血躺在床上，面色已经跟死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李玄夜深吸一口气，有些不敢直视叶一刀。
“是我欠你一条命，仔细说是两条。你总说上次是我救了你，可实际上，若你丢下我不管自己跑，活命的机会反而大些，是你救了我，我嘴上不说，心里却清楚。”
叶一刀仰头大笑了起来。
他嘴巴张的很大，可却一点笑声都发不出来，只是无声大笑。
许久他看向李玄夜。
“你是个汉子，我叶一刀认你。认了你，你就是我兄弟。兄弟没有谁欠谁。”
李玄夜垂在身侧的手攥紧，胳膊上青筋尽显。
“我得活着，没法陪你走。这条命我先欠着你，下辈子还。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叫你白死，我一定把何其芳送下去，给你赔命。”
叶一刀定定地看着李玄夜，虽然一个字都没有说，可眼神却充满了力量。
他转头与郑则光交握。
“叫大哥。”
郑则光看了一眼李玄夜。
他知道，叶一刀说的大哥，不再是他自己，而是李玄夜。
郑则光牙咬的死紧，半天没有吭声。
“叫！”
郑则光抬起头，依旧没有吭声，而是从自己的脖子上扯了一个狼牙坠子下来，塞到了李玄夜的手里。
叶一刀见状脸上才有了喜色。
下一秒，叶一刀口中忽然涌出大股鲜血来，他与郑则光交握的手也瞬间失了力气，整个人一歪，死在了郑则光的怀里。
郑则光紧紧地抓着叶一刀的手不叫他的手掉下去。
许久，终于像是认了一样，闭了眼睛，眼角大颗泪水滴落。
李玄夜深吸一口气，眼眶湿漉。
何其芳！
我一定要你狗命！
还有何其芳背后的人，一个也别想跑！
郑则光轻轻将叶一刀的尸体放下，回身跪在了李玄夜面前。
李玄夜伸手去扶，却被郑则光给挡开了。
“大哥。”
叶一刀死后，这声大哥才喊出口。
“若你不愿，不必勉强。”李玄夜道。
郑则光摇头。
“自从在青云山上你主动留下来给兄弟们争取活命机会的时候我就认了你。我刚才不愿意叫，是因为当初我发誓，我们兄弟只要活着，哪怕只有一口气，他也是我大哥，唯一的大哥。”
说完，郑则光挥手喊道，“你们几个过来，叫大哥！”
话音落下，围在叶一刀尸体旁边的玄武寨的兄弟，齐齐过来，跪在了李玄夜面前。
“大哥！”
李玄夜长舒一口气，对他们说道。
“你们放心，这笔账，我会找他们算清楚。”
郑则光摇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必急于一时，我们可以等。”
李玄夜将人扶起，“不会太久了。”
四目相对，郑则光的眼里全是信任。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李玄夜问。
郑则光说，“有一件事，我想替兄弟们求大哥。”
“你说。”
郑则光回头看着叶一刀，“他生前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知道，他其实是不愿意窝在那山上当倭寇的。当年落草为寇，实在是被逼无奈。他常说，若是以后有可能，还是希望兄弟们能够下山，当个寻常百姓，娶妻生子，正大光明的走在路上，正大光明的生活。”
“你是说，想要解散玄武寨？”
郑则光摇头，“这些兄弟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情谊，早就已经是彼此的家人了。不到全寨死完的那一刻，没有一个人会离开寨子。”
“那你这意思是……”
“我们想要一个正当的身份，不愿意在当匪寇了。”
李玄夜一听明白了。
这是要编入正规军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