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崇横王室内部忽然爆发了一场叛乱。
简单来说就是叔叔把侄儿的王位给夺了。
崇横内部的权利构成也进行了一次大洗牌。
自打这之后,崇横一直有些萎靡不振,内部权利相互倾轧,争斗不断。
自顾不暇,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时间骚扰大盛。
大盛因此也安稳了许多年。
在这六年期间和崇横也签订了不少贸易条款。
不过,贸易归贸易,大盛一直对崇横是很有戒备心的。
自大盛和崇横著名的岭南山之战后,大盛就有规定,凡是崇横人未经邀请踏入大盛境内一步,一经发现,立刻斩首。
后来虽然因为互通贸易,会给商人发放贸易签,但是情况其实也没有好很多。
最起码,这条明文律法一直是没有被废除的。
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只要是发现了崇横人,照样可以合法合规的抓起来。
“因为她身份有些特殊,所以一直没有办法能够大规模的教授绣娘们学会这金玉平针的针法。”
“我也没有什么野心,只求能吃口饭罢了。可即便如此,也有的是人连一口汤都不想给我喝。”
“一直有人向官府举报,只不过一时间没有找到证据罢了。不怕贵人们知道,这些年光是打点官府的官爷们,也不知道花了多少,海一样的银子,根本填不满这些人的欲壑。”
说着,这佟三娘忽然朝李玄夜所在的方向磕了一个头。
“爷,可怜这丫头,不过是因为一个身份,就被逼的不能见天日。这些年我们与崇横已经融洽许多了,为何一直抓着这些老百姓不放呢?”
“民妇斗胆,说句掉脑袋的话。即便是两家打起来了,挑动是非的也不可能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绣娘。”
“求主子们给这丫头一个身份,这么好的针法,若是能够在大盛发扬,叫大家都穿上更好的衣料,也是好事啊。”
李玄夜余光看了一眼在一旁一直默默喝茶一声不吭的洛玉衡。
还以为这人好心给她牵线搭桥呢。
结果是给他出难题来了。
果然这女人不会这么好心。
李玄夜手指在这料子上缓缓摩挲,思谋许久后,转过头对跪在地上的佟三娘道,“这件事到底事关重大,上面有朝廷律法压着,这不是我一句话能解决的事情。”
“这样吧,你先回去,这个事儿我记下了,回头定然帮你打听打听消息,你且回去等信,有眉目了我自然会叫人通知你。”
“爷……”
这女人还想再说,却见上首的洛玉衡投来一道淡淡的目光。
女人点点头,缓缓站了起来。
“那民妇就先替这丫头谢过爷和公主的大恩了。”
说完,人便退了下去。
“你丢给我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又心里盘算着什么呢?”李玄夜也不拐弯抹角,人一走就问洛玉衡了。
“我是真心要帮你,只不过这好事从来都是多磨的。你也亲眼看了这金玉针法织出来的料子,若是不好,你也不会在这里为难了。”
这料子确实是好,只不过,这里头可不是一个绣娘的事儿这么简单。
“既然人都给我见了,总要说说这里头的厉害吧?朝廷到底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将律法放开,允许两国正常互市,总不会是忘了改这条律法吧?”
这里头定然是有原因的,李玄夜与其大费周折去调查,不如直接问这个问题提出者——洛玉衡,来的更简单直接些。
洛玉衡沉吟一瞬,说道,“当年崇横内乱,大盛是插了手的。作为交换,崇横国内的许多大宗生意都给了大盛来做。”
这其中自然包括了丝绸、绣品在内。
“自来,银子在哪里,女人就在哪里,政治也跟着在哪里。这些大宗买卖自然不可能真正完全下放给寻常商人来做,其背后,大多数都是与朝廷势力有纠葛的商人。”
“朝廷通过下发行商令的方式,将这些买卖牢牢的控制在自己的手里,若是打破了这个规则,人人都可以随意进出的话,买卖中的许多规则就不是几个人可以说了算了。”
市场小,自然是卖方市场。
但是市场一旦大了,很多东西就是由市场本身来决定了。
话说到这里,李玄夜也就明白了。
九公主此刻离京来这里,其背后是大概率是皇上的意思。
她能跟自己说这个,说明是皇上想要把这个东西给废除。
至于为什么,很显然,这宗挣钱的买卖应该是不在皇帝的手里握着。
想要洗牌,就要先把市场给打开。
因为利益的牵扯,现在这个律法不是皇上想改就能改的,阻力很大。
而这个市场能不能夺回来,又牵扯到江南未来的形势发展。
所以,皇上和九公主找上了他李玄夜。
“想给一个小丫头能见光的身份还不好办?”
李玄夜挑眉看向洛玉衡。
“过些日子好像是太后的寿诞。”
前段时间在养身体的时候消息就从京城里传出来了,说是不准备大办。
“还有两个月多月。”洛玉衡狐疑道,“你又要作什么妖蛾子?”
“没什么,就是帮你备一份贺礼。”
洛玉衡莹亮的眸子轻转,随即想到了什么,微微眯起了眼睛。
……
洛玉衡走后,李玄夜打算去问问李惜福这边绸缎、织造行目前的商业格局。
这个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干的。
李家虽然不是主要经营这个的,但是李惜福对这些多少还是知道的。
路上,赵启跟在李玄夜身后,小心翼翼地说道,“爷,奴才有一事不明。”
“问。”
“奴才想,想要叫这帮人重新把买卖打开,叫大家一起发财,唯一的办法就是目前这买卖最挣钱的不是他,他才会这么做。”
“可到时候皇上既然把这份买卖给拿回来了,又何必多此一举破了这个律法,白白叫别人分羹呢?”
“很简单,因为皇上压根也不信任李家。皇上只是不想要让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个篮子不能是别人,自然也不能是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