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头的事情实在是有些杂乱,千头万绪,李玄夜知道想要弄清楚不能急,得徐徐图之,不然打草惊蛇不说,还容易给自己招来大麻烦。
李玄夜将这些事情暂时按下,只着人私下探查,明面上仍旧照常为安抚灾民一事奔忙。
眼下天气越来越冷,瞧着就要入冬了,这个冬天对于这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难民来说,实在是一个难熬的冬天。
李玄夜站在城墙上,眺望着不远处的难民营,心中亦有些酸涩。
诚然,起初他揽下这个活,只是为了保命。可随着这些日子亲眼目睹难民的生活惨状后,李玄夜说心中没有一点涟漪那是假的。
作为一个从现代社会意外调到这个大盛朝的人而言,李玄夜对于吃不饱饭是很陌生的,那是一个相当抽象的概念,在来这里之前是完全不能理解的。
可当他亲眼看到那些百姓将自己刚刚饿死的孩子吃掉的画面后,他才知道,历史的尘埃落在每个人的头上都是灭顶之灾。
那种悲哀是跨越阶级、跨越时空的一种感情,日积月累,压在李玄夜的心头,便是说不出的沉重。
“爷,这些过冬的物资已经准备好了。”
李玄夜闻声回头去看,见此刻城门下正源源不断地再押送成车的稻草。
“这些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士兵闻言一愣,想了想后才反应过来,“驸马爷有所不知,这些是百姓们过冬用的稻草。”
“过冬?”
“是,许多百姓冬日里是用不上棉衣的,只能用这些稻草扎成一个圆筒,人钻进去,晚上可以御寒。”
李玄夜眉头微微皱起。
“这些东西,能扛得住冬日的严寒吗?”
士兵回道,“不能也只有这样了,总胜过什么都没有。这些东西对于达官贵人们来说是丢在地上都嫌硌脚的,可是对于这些难民来说,是能够让他们熬过这个冬天的希望。”
说完,士兵抿了抿唇,似乎有话要说。
李玄夜见了,挥手道,“有什么事就说,只要是正事,不要害怕说错。”
士兵看看四周,往前一步低下了头。
“属下斗胆,这些东西还都是俞大人极力争取来的,此次灾情涉及地域极广,咱们这边有您和俞大人在,下面的人做起事来自然不敢糊弄了事,可是远处的那些地方的难民……”
“冬天会冻死大批的难民,对于很多官员来说,这简直是帮了他们的大忙。”
难民越少,开支就越少,可贪污的空子就越大。
其次,难民少,不安定的因素就少,能为来年开春省去许多的麻烦。
很多官员都巴不得这些难民冻死。
有几个会为了这些人像俞大人一样想办法尽力叫他们熬过去?
李玄夜长舒一口气,闭了闭眼道。
“尽可能地多备一些棉衣棉被,还有柴火。我也是个普通人,只能经历而为,过了年有的是用银子的地方,只能是能救多少就救多少了。”
士兵垂下头。
“驸马爷可在此处?”
拐角处传来俞大人的声音。
“我在,什么事?”
俞敏闻言快步而来,挥退身边的人后,将一张请帖递给了李玄夜。
“这是胡太傅孙儿百日宴的请帖。”
李玄夜抬头,与俞大人交换了个眼神,伸手将请帖接了过来。
“专门送过来的?这是什么意思?”
“下官也不清楚,不过,听说这次百日宴胡太傅办的十分低调,或许是顾忌此刻灾情严重,总归并没有邀请多少人。”
李玄夜将请帖捏在手指间,轻笑道,“胡太傅给面子,不能不兜着,正好我也去瞧瞧,这位功名赫赫的名臣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李玄夜将这边的事宜交付俞大人暂时接手安排之后,便带着赵启与几个随从上路了。
快马疾驰,长鞭一挥,便是一日。
“大人,过了前面那个镇子就是永州城了。”
赵启自幼在江南长大,成年后又四处奔波,对这一带都十分的熟悉。
李玄夜见天色已经不早了,便收起了马鞭,对身后的侍从说道,“奔波一日辛苦了,眼下离胡太傅孙儿的百日宴还有两日,并不着急入城,今夜就在这个镇子上找个客栈修整一番,明日再入城不迟。”
一路奔波,大家都很累了,闻言皆是一喜。
“不过有一个前提你们要记住,咱们这次出来,一切从简,千万不可拿腔拿调,我不是官,你们也不是兵,老百姓今年已经很辛苦了,莫要惊动他们,更不要为难他们。”
“是,属下明白。”
说完,众人便牵着马往前头的镇子去了。
起初,李玄夜并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对劲,可是越靠近这个镇子,李玄夜就越觉得有些阴嗖嗖的。
此刻天色不过刚刚黑下来,就算是有些百姓睡得早,可也不该整个镇子都是黑灯瞎火的见不到一点光亮。
甚至连鸡鸣狗吠的声音都听不见。
而镇子口,还有隐隐血腥气味。
“爷,此处似乎有些不寻常,属下先去探探路。”
周围的人也察觉到了不对,纷纷警戒起来,将李玄夜围在中间往前进。
赵启隔着一段距离在前走着,到一处院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房门。
“有人在吗?老乡?”
寂静的院落里没有一人回应。
李玄夜皱眉,挥挥手,示意他往前问问。
接下来的结果更是出乎众人的意料,连续敲了十几个农户的院内,可没有一家开门的,就是连个回应或者是喊骂声也没有。
这可真的是奇了怪了。
“只怕是这镇子出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李玄夜说。
“奴才刚才敲门的时候,隐隐听见有户人家的孩子哭了一生,但是很快就听不见了,似乎是被家中的大人给捂住了嘴。看来,这个镇子上的人对外来的人很是警惕。”
李玄夜皱眉思索了片刻,随即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要硬去叨扰,找块平整避风的地方稍作休整就是。”
“爷!前面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