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帘掀开，正中间的兽骨椅上坐着一个身穿皮裘大氅的男人。
这边是郑则光口中的老大，玄武寨的大当家，叶一刀。
浑身的野性，像是一头山中的猛虎一般。
四周围着的，都是这寨子里的匪寇。
每个人看向李玄夜的时候，那眼神都叫他感受不到丝毫的善意。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李家少爷，皇上未来的驸马爷？”
男人开口的时候给的头衔倒是高，可说话的语气里却没有一点尊敬的意思。
甚至带着不屑。
“没过明旨的驸马，算什么驸马，不过是寻常百姓罢了。”
“呵，寻常？”男人笑里带着讥讽，“你李家作为江南第一富商要是还是寻常百姓的话，那我们这些人岂不是猪狗不如了？”
啪！
话音刚落，左边下首的面上有一块青黑色胎记的男人便立刻拍案而起，“大哥，跟这种畜生废什么话？这些人都是踩着老百姓的血在吃香的喝辣的，杀了他就当是替天行道了！”
“就是，这帮狗官，没有一个好东西。”
“住口！”
男人低喝一声，瞬间便没有人敢说话了。
他缓缓站起，眼睛死死地盯着李玄夜，自高台上一步步朝后者走来。
他的身材很魁梧，约莫有两米多的样子，将李玄夜衬的格外的瘦小。
“你之前说的事，我是有点想法，可是你也看到了，手下的弟兄们有点意见，现在我也是很难办。”
李玄夜虽仰着头，气势上先弱了一分，可眼神却没有丝毫的怯懦。
“我来就是来解决问题的。有什么意见尽可以说，没什么是不能坐下来商量的。”
“还真有。”男人道，“我这些兄弟们，大多数都是在这一带的土地上长起来的。近两年来，江南就没有消停过，死了上百万的百姓。”
“这些人，对你们来说不过是一个数字，但是却是我这些兄弟们的骨肉至亲。”
“要是天灾也就算了，可这里面有没有人祸，有多少人祸，你们应该比我们还要清楚。”
此刻，不仅是周围的人，就连帐子外面都黑压压的满是人影。
便是这寨子里的人听到了谈话的内容，纷纷围了过来。
目之所及，皆是仇恨。
李玄夜心里是觉得冤枉的。
这两年，江南是有不少贪官污吏害惨了不少老百姓，但是关他李玄夜什么事？
他纯纯是给别人背黑锅了。
但是此刻解释这些显然是行不通的。
在他们的眼里，他此刻跟那些贪官污吏明显是一伙的。
这属于，阶级仇恨。
“此刻我说什么，你们大抵也不会信我。”李玄夜也认命了，“不如这样，你们说怎么办，按你们的想法来。”
“怎么办？！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立刻有人喊道。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此刻，寨子外的人也彻底爆发了，纷纷喊起了要李玄夜偿命的话。
“所以，你们今天叫我来，不是为了商议事情，只是为了要我李玄夜的一条命啊。”
男人眯起眼睛，身子微微前倾。
随着男人逼近，身上因为常年杀人越货而养出来的煞气也越发浓重地压在李玄夜的身上，像是一块无形的黑云。
“我想杀谁，从来不用这种卑鄙手段，你也不必用这个语气来笑话我。”
“事情可以谈，但是我这兄弟们的怨气也必须平。”
“这样吧。我也不要你偿命，但是我想要你尝尝江南数百万的百姓都尝过的痛苦。”
李玄夜带着三份狐疑看着他。
“来人！上水刑！”
浓云之下，天地黑暗一片。
整片天地之间，只有那青云山上有一处泛着橙红色的亮光，便是无数火把点亮的玄武寨。
李玄夜躺在长凳上，手脚被捆猪结绑得无法动弹。
众人将他团团围住，一圈又一圈。
每个人的眼神都好似恨不得他下一秒就死了一样。
有人上前，用一块布将李玄夜的头、面包住。
还没有用刑，李玄夜就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了。
“来人，用刑！”
话音刚落，哗啦一声。
李玄夜只觉得一股刺鼻的酒味传来，紧接着，整个人就像是溺水一样。
他以为只要在水下来的时候自己屏住呼吸就可以，等换水的间隙呼吸。
可谁知道，在水下来的那一刻，李玄夜的身体就开始控制不住地想要呼吸。
他瞬间就呛了酒，酒精的辛辣刺激着李玄夜的感官，将原本水刑的痛苦又放大了十倍！
就在李玄夜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过去的时候，持续不断往下浇的酒水停了。
短暂的间隙，让李玄夜又从死门关往后退了几步。
但是也并没有好受多少。
面上蒙着的布都浸满了酒水，即使是停了，李玄夜也没有感觉呼吸有分毫的顺畅。
“继续！”
下一秒，酒水再次浇了下来。
李玄夜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挣扎。
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让李玄夜的精神和身体都开始崩溃。
他开始真正感觉到了害怕，身体的挣动甚至是先于他的意识的。
“杀了他！杀了他！”
周围的喊叫声很大，可是李玄夜却只能听到一些模糊而破碎的呐喊。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甚至身体开始出现不受控制的失。禁。
这是从穿越到现在以来，他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了生命在这个时代的脆弱。
也真正的感受到了那些被活活淹死的百姓在最后的时候有多么的痛苦。
在李玄夜完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面上的布被掀开。
大量新鲜的空气涌来。
李玄夜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一点点的吸取生命力。
边喘气便咳嗽。
有人上前将李玄夜的手脚解开，可下一秒他就像是一滩烂泥一样，直接从长凳上流到了地上。
地上，是酒水和排泄物的混杂物，充满的辛辣和骚臭的味道，十分的难闻。
“哈哈哈哈。”
“孬种！怂货！”
“这些贪官都是尿裆的货！”
……
李玄夜的意识在一片笑骂声中逐渐回归。
他再次抬头时，面前却站了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
当——
一柄长刀丢在了李玄夜的面前。
“杀了他，让你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