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盛而言，崇横最好的结果就是一直保持一个羸弱的状态。
就像是一个拖着病但是一直好不了也死不了的老头，成为大盛和崇横西部那些邻国的缓冲地带。
但是崇横不可以强大。
一旦强大，就会成为大盛的心腹大患。
皇帝之所以选择拓跋玉，多半也是被拓跋玉浪荡不羁的外表给骗了。
但是真正和这个人接触的人才能知道，拓跋玉分明就是在藏。
拓跋玉那样低贱的身世，能够秘密建立起自己的势力，还能在这场宫变中全身而退，显然不会是一个只知道玩乐的草包。
“皇上会选中拓跋玉是因为在诸皇子中，拓跋廷看上去有可能会成为未来大盛的一个麻烦。而二皇子深入简出，叫人难以捉摸。只有三皇子是相对稳定，并且看似放荡的人。”
“但是他忽略了一个事情。”
“什么？”洛玉衡问。
李玄夜挑挑眉说道，“女人也一样可以当皇帝。”
“女子为帝？！”洛玉衡想了想，恍然大悟，“你说的该不会是拓跋鸾。”
“正是。”
……
崇横三十七年，崇文皇帝病逝。
大皇子拓跋廷勾结外邦，发动宫变，后被镇压。
三皇子死于宫变之中。
九公主拓跋鸾登基为帝，人称凤帝。
后花园中，李玄夜看着手里的长剑，神色十分的认真。
他一会儿敲敲宝剑听声音，一会儿又对着太阳光仔细观察。
玩弄了好半天，李玄夜啧了一声。
“这玩意儿真的是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宝剑？我怎么看着和你腰间挂着的那个也没有什么区别，这拓跋鸾不会是哄我玩儿的吧。”
李玄夜觉得自己不管会不会武功，还是要有一把趁手的兵器在身上随身携带才行。
因为听说这崇横铸造宝剑的能工巧匠是有名的，于是就管拓跋鸾要了一把绝世宝剑。
结果就送来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东西。
来送的人还把这宝剑夸的天花乱坠的。
但是李玄夜却看不出一点奇特的地方来。
赵启说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这世界上许多真正好的东西看上去就是普普通通的。再者一把剑有时候全看用的人是怎么用的。世上有玉女剑灵动如水，又有玄铁剑重达千金。”
“可是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剑，都是宝剑传上记载的有名的绝世好剑。”
啪啪啪。
拓跋鸾鼓掌从花丛掩映处走了出来。
“你这手下比你有见识多了。”
拓跋鸾今天穿的不再是皇帝的服制，而是一身女装打扮，看上去就像是秋日里一朵开的有些不合时宜的牡丹一样，却占了这白花落尽、万物萧然的好时间，才显露出了这独美的一枝。
李玄夜收起剑来。
“反正是不是宝剑我也没得说，你说是我也不能硬说不是，咱们全靠良心嘛。”
拓跋鸾看了一眼赵启，后者瞧了瞧李玄夜，在得到李玄夜的肯定后，赵启便低头退了下去。
赵启走后，拓跋鸾说道，“就算是再好的宝剑在你手里又跟烧火棍有什么区别。”
“那不一样，有些东西我可以不会用，但是不能没有。”
拓跋鸾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才开口问道，“你们要走了吗？”
“是啊，我头上压着一堆官儿呢，再不回去，我估计我的脑袋就要掉地上了。”
拓跋鸾说，“你在那边也是只是挂着一个虚名，没有实职，又何必回去？其实，你可以留下来。我问大盛的皇帝要一个人，想来他还是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还是算了。”李玄夜连忙摆手，“你这地方太吓人，我可没胆子留下来。这才来了多久，命好几次都差点没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当我的挂名驸马爷吧。”
拓跋鸾知道李玄夜是在开玩笑。
她一步步上前，在距离李玄夜一米的地方停下来。
“你是挂名的驸马，所以，你跟洛玉衡其实并没有什么是吗？”
“当然啊。”
李玄夜没有想那么多，下意识地回答了拓跋鸾的问题。
但是在说完之后才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
他是真的有点不记得了，但是应该是没做什么。
拓跋鸾忽然上前，扯住李玄夜的衣领。
“那你想跟我有点什么吗？”
李玄夜皱眉看着眼前的人。
“你这次帮了我很大的忙，我该好好谢谢你，不是吗？最好的谢礼，就是我自己。”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李玄夜静静地看着她，忽然她开口问到，“你身上有伤疤吗？”
拓跋鸾的脸色一变。
李玄夜看着她的神情，伸手拉开了拓跋鸾的衣服。
“人生许多事，是需要用一辈子来遗忘的。但其实很多东西，是自己不愿意放过自己，对于事情本身而言，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你现在已经是崇横最尊贵的人了，没有人敢逼迫你做你不敢做的事情，也没有敢再用各种手段侮辱你。”
“你废了这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走到这个没有人能欺负你的位置上，怎么又要反过来自己欺负自己呢？”
拓跋鸾睫毛不住的颤抖。
李玄夜往后退了一步，“山水有相逢，希望我们还有再见的时候。”
说完，李玄夜便越过她朝外走去。
“要是，我是自愿的呢。”
拓跋鸾的声音很低，而李玄夜早已经走远。
她缓缓蹲在地上，想到了那个深夜，她躲在床底，看着自己的父亲像是疯了一样在母妃的身子上用烙铁烫下一个个伤痕。
然后她因为害怕被发现。
母妃死后，她就成了母妃的样子。
在很多夜晚，承受着禽。兽不如的父亲的折磨。
后来她用自己的身体换取了很多利益。
只为了，能够不再被人像是畜生一样的折磨侮辱。
里面，甚至包括自己的亲哥哥。
但是没有关系，她都一个个亲手把他们杀了。
拓跋鸾想到这里，忽然觉得好笑了起来。
她不愿意的时候，老天爷非要安排那些人来强迫她愿意。
可是这一次她愿意了，却又偏偏遇上了那个不愿意的人。
拓跋鸾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觉得自己像个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