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玉静静地抬起眸子看着他，目光中含着的情绪是他之前不曾看过的，也是他现在看不懂的。
“陛下。”
他本能地喊了一句。
拓跋玉嘴角勾了勾，朝他张开了手，像是无数次在他痛苦无助的时候一样。
刘忠上前，像是老鹰守护幼雏一般将拓跋玉拢在了怀中。
拓跋玉的头埋在他的胸口，静静地拥了一会儿后，刘忠忽然听见一道清淡却冷冽的声音传来。
“可惜，你以后不能伺候我了。”
刘忠不解地垂眸看了一眼拓跋玉，下一秒，四周忽然传来一阵阵甲胄撞击的声音。
刘忠下意识地推开了拓跋玉，后者的手还在空中悬着。
拓跋玉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失神。
他记得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是在这个破殿里面，只有他和刘忠两个人，晚上的风吹的格外的凶猛，在屋子里听起来便是真正的鬼哭狼嚎。
那样的声音，他很害怕，就会不住地往刘忠的怀里躲。
刘忠也十分迷信鬼神之说的人，对这些东西十分的忌讳，但是还是会在遇到任何声响的瞬间就立刻把他牢牢地护在身后。
而不是像刚才一样，瞬间就松开了拓跋玉的手。
他失神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清楚地意识到很多东西在不知不觉之间就会发生改变。
人人都说孤家寡人，原来是这个意思。
刘忠警惕地看着四周，望着这一圈一圈的禁军，他回头诧异地看向拓跋玉。
“皇上，您要杀我？”
拓跋玉收回手来，目光从自己的指尖缓缓往上移。
“不是我要杀你，而是你要杀我。”
他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丝毫的起伏。
刘忠的余光里瞥见有人从暗处走了出来，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无数次在画像上看到的人。
“李玄夜。”
刘忠下意识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李玄夜轻笑一声，说道，“想不到在下与崇横传说中的九千岁从未谋面，但是却能够被惦记着，倒是我的荣幸。”
刘忠的眼珠在眼眶之中疯狂的打转，他转回头来立刻跪在了拓跋玉的面前。
“皇上，您不要听信这个人的谗言，他可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拓跋玉平静地看着他，淡淡地问道。
“你认识他。”
“奴才前些日子收到消息，说是大盛的通缉犯李玄夜已经流落到了我们崇横的边境上，所以我一直在留心调查，见过此人的画像。”
“老奴不知道这个人究竟跟您说了什么，但是皇上，老奴才是陪你走了这么多年的人，而这个人只是一个当初想要您死的人！”
李玄夜听着刘忠的话没有回嘴半句，只是静静地观察着拓跋玉。
只见拓跋玉清冷的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丝类似于破碎的狰狞。
“我记得，当初这内侍不能干政的规矩还是你定下的。”
那个时候他刚刚登基，就有不少人对刘忠的地位十分的不满。
他只是一个阉人。
纵然崇横的皇帝从来都对这些阉人内侍十分的新任，但是给的地位和权力也十分的有限，祖训中就有不得过分宠幸内侍宦官的规矩。
所以，自打崇横立国以来，像是刘忠这样能够被称为“九千岁”的，这还是头一个。
当时刘忠为了叫前朝后宫都安静下来，主动将当时他赋予刘忠的一些权力上交回来，其中包括批阅奏章的权力等等。
一直退步到，这后宫的内侍连前朝的消息都不能够打听为止，这件事情才算是彻底结束。
彼时拓跋玉还觉得十分愧对刘忠。
毕竟当时那么多的苦难都是刘忠陪着自己扛过来的，就算是封侯拜相也是应该的。
但是最后却还是成了别人口中下贱的奴才。
拓跋玉也就怀着这个愧疚，后来对刘忠进行了不少补偿。
但是现在看来，这些实在是有些多余了。
刘忠跪在地上说道，“老奴做的这一切可是没有半点私心，都是为了皇上您。这样的事情事关重大，再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老奴也不敢随便告诉您，万一弄错了，岂不是白白叫陛下担心。”
拓跋玉点点头，随后轻笑着问道。
“那哈赤呢？还有这次商帮改革你叫他递上来的这些个名单！”
说完，拓跋玉不知道从哪里甩出来一本册子，啪得一声砸在了刘忠的面前。
此时刘忠才知道，这次的局根本就不是冲着哈赤去的，而是自己！
自己才是李玄夜想要钓的那条大鱼。
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居然上了李玄夜的当！
刘忠低下头，一边翻看着手里的册子，一边想着自己为自己脱身。
李玄夜的声音打断了刘忠的思绪。
“刘总管不用看了，这哈赤做事儿确实是很叫人放心的，他这个册子做的很聪明，但是尽管是这样，只要用心去推敲留意还是能够看出其中的端倪来的。”
说完，李玄夜上前将另一本一模一样，但是却用红笔勾勒出来许多名字的册子重新甩在了刘忠的面前。
“这样看的话是不是就很舒服了。”
用红线圈出来的全部是刘忠的人，没有任何的例外。
不得不说，这些年刘忠培养自己的势力培养的还是很隐秘的。
要是真的叫他们在这么大的崇横朝堂里面找这些人的话还是不好找的。
但是要是有了哈赤提供的这个“鱼龙混杂”的册子，范围一下子就小很多了。
因为是刻意安排的，所以在这些“混淆视听”的人身上，哈赤并没有下多大的功夫，这也就导致了这些人的迷惑性并不够。
只要稍微有针对性的一摸底就能够排查出来哪些人是刘忠的人，而哪些是没有背景被拉出来当炮灰的人了。
刘忠看着眼前的一切，呼吸也逐渐开始急促起来。
他本以为自己最多也就是牺牲一个哈赤，但是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个李玄夜居然早就盯上了自己。
他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变得狠辣歹毒。
“你早就知道我了。”
李玄夜说，“如果不是你一直要把我往绝路上逼的话，应该不会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