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之上，父子对立。
李玄夜亲自给两人加了一盏灯，灯光将整个屋子都照的明且亮，唯一的阴沉之处便是王仲春与王清词父子此刻的脸色。
他二人心中明白，这一场赌局必有输赢，也就说，他们二人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而李玄夜此刻就像是一个在捉弄蟋蟀的人一样在捉弄他们两个，要的就是父子相残。
叮叮当当。
骰子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听起来活像是索命阎罗的催命铃。
当！
声停盅落。
李玄夜目光在两人的身上游走，最终回落到自己面前的色盅上。
“二位，下注吧，大还是小。”
李玄夜见两人迟迟不吭声，便轻笑一声说道，“后下的人可没得选了。”
“压大！我压大！”
几乎是同时，李玄夜的话音刚落，王清词便立刻喊了出来。
王仲春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嘴角浮现一抹苦笑。
“王大人，那你就是小了。”
王仲春平静地说道，“听天由命。”
李玄夜长睫轻眨，余光里扫了一眼满头大汗的王清词，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刀放在了桌子上。
“父子相残，只能留一，有意思。”李玄夜手按在色盅上。
“等一下。”王仲春看向李玄夜，面色严肃，“这一次，你是否可以信守承诺，放我们二人中赢的那一个平安离开？”
“王大人，我这个人一向是信守承诺的。”
王仲春冷哼一声，似乎在说若是信守承诺，便不会有眼下这个赌局。
李玄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来。
他微微弯了下去，将这扣着的色盅轻轻抬起一个角来。
从他的视角出发，刚好可以看到里面的骰子转动的大小结果。
李玄夜眸子微微眯了眯，抬起眼皮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王清词，后者正眼巴巴地盯着李玄夜看，前胸后背的衣衫都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大半，紧紧地贴在身上。
“有趣。”李玄夜淡淡地呢喃了一句。
王清词喉结滚动，看向对面的人。
王仲春，他的亲爹此刻就坐在对面。
而他们之间只能活一个。
王清词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随着李玄夜的手心再一次覆上桌子上的那个色盅，王清词心里的那个可怕的念头也越来越不受控制地在心里升腾而起。
我不能死……
王清词脑子里众多的声音此刻逐渐都消失不见，只留下了这四个。
我不能死！
忽然，王清词一把将桌子上的刀子夺过来，拔出刀鞘，直直地朝对面的人刺了过去。
赵启下意识地伸手挡在了李玄夜的身前，而李玄夜却没有躲避一下，只是平静而冷漠的，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看着那把刀子由王清词亲手刺进了王仲春的胸口。
王仲春苍老的眼睛睁大，不解和震惊在看到自己儿子满头的汗时，全都消失不见。
他倒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吐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清词跌坐在地上，愣了几秒钟后立刻跑过去抱住了李玄夜的腿。
“他已经死了，我们之间能活一个，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王清词带血的手玷污了李玄夜的衣袍一角。
他缓缓蹲下来，看着王清词的眼睛。
“亲手弑父，够狠啊。”
王清词嘴角扯了扯，“我是不是可以活着了。”
李玄夜看看倒在地上弥留的王仲春，又看看王清词，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我说过了，我一向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怎么你们父子两个就是不信呢。”
色盅打开，里面是一枚类似骰子大小的石头。
没有骰子！
也就是说，这场赌局没有输赢。
但是王清词却因为自己的贪念，强行推动这场赌局有了输赢。
王仲春在看到里面的石头之后猛烈的咳嗽起来，苍老的身子抽了几下之后便彻底死了过去。
眼睛却没有合上。
“啊！！！”
王清词大叫起来，不知道是因为王仲出的死还是这盅里一颗无辜的石子。
这个游戏其实从一开始，李玄夜就没有想过非要他们的命。
他只是忽然想知道，像是他们这样的人，心里究竟还有没有属于人类的感情。
在面对自己人的时候，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可惜，事实证明，人心泯灭之人，对谁都是一样的，只是下手的速度上有那么一点点的区别罢了。
而王仲春大概就是输在了他比起自己的儿子，还有那么最后一点的属于父亲的感情在牵绊着他。
“啊！！！”
王清词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像是疯了一样不停地大喊，还不断地说自己身上疼。
“主子，这个人该怎么处理？”
李玄夜淡淡地瞥了一眼，说道，“舌头割了，丢在大街上，让他自生自灭吧。”
赵启闻言，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静。
“怎么，你不同意？”
赵启说，“奴才只是觉得，既然事情已经做到了这个份儿上不如彻底做绝。”
李玄夜有片刻的犹豫。
在转头看向地上的王仲春时，李玄夜轻轻闭了闭眼睛。
最后的关头，王仲春的眼睛是看向王清词的，眼睛里纵然有震惊可却没有怨怪，甚至还有一种不放心他一个人的担忧。
“虎为百兽尊，谁敢触其怒。唯有亲子情，一步一回顾。”
“算了。”李玄夜说，“留他一条命吧。”
现在的王清词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了。
李玄夜叫人清理了现场，把王仲春的尸体丢在了郊外的荒野里，又打点了客栈的掌柜与小厮，随后便带着赵启立刻前往王仲春所说的秦王墓。
秦王墓是前代枭雄秦王李世安的墓地。
当年的秦王李世安以一己之力守孤城三月，被誉为大周第一枭雄，异姓封王，成为一代传奇佳话。
大盛崇武，因此在立朝后，便命人重新修缮了秦王墓，追封为上将军。
重修后的秦王墓听说规模格外宏大，只是大概没人会想到这里竟然成了太子私藏武器、私铸钱币的地方。
李玄夜在用钥匙打开秦王墓的一瞬间算是彻底知道，太子这些年搜刮的银钱都用在了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