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杀了自己家的儿子,我们全家成了小城的名人。
24小时以后,我没有嫌疑,小弟弟阿万也是,我们俩一同被放了出来。
我看着他,他竟然在笑。
我电话响了。
“是秦童吗?我是学校的教务老师,你的留学申请下来了,我们需要找个时间去你家了解一下情况,请亲属安排一下。”
“我放弃了,我把机会让给别的同学。”
我放下手机。
8
我就是个烂人,我不配得到任何好的机会。
我一个人游荡在江边,看到江边高高低低飞着的鸟。
有的鸟是留鸟,它们有固定的家,有的鸟是候鸟,它们的一生总是奔赴远方的家。
我想当一只旅鸟,飞到哪里就是家。
可我现在连旅鸟都当不了,我只配做孤魂野鬼。
我看着江水,想跳下去,我越走越近。
姑娘啊,姑娘啊。
远远传来一阵零零碎碎的声音。
我不知道他在喊谁,看这方向,好像是喊我。
哎,连死也不行。都有人打断。
我厌烦地看着过来的人,感觉很面熟。
一个苍老的老人,脸上满是皱纹,头发花白,老得已经看不出年龄。
“姑娘啊,怎么了,天这么冷,你一个人在这里,你是不是饿了,跟爷爷回去,爷爷给你煮面。”
“爷爷好像觉得哪里见过你,我们有缘啊。”
老人家絮絮叨叨,却一句不提为什么我要轻生。
爷爷的家在城郊一个破旧的民房,门很低,弯着腰才能进去。
爷爷端出了一碗面,西红柿熬出了红油做的面汤,加上几块肉片,放了一点辣椒酱,上面酒着葱花。
“好香啊。”我才发现我真的饿了。
吃完我才抬眼看了下爷爷的家,角落里堆了好多垃圾,旁边还趴着几个小狗,家里虽然小,但整整齐齐的。
我过去抱抱小狗,小狗呜呜咽咽着噌我的手。
“这些都是我捡的流浪狗,都是一条命啊,跟着我总有个落脚的地方咯,也陪陪我这个老头子。”
桌子上压着一张照片,我过去看。
原来是KTV遇到的那个男孩。
“我见过他!”我说。
“他也是我收养的,他耳朵不太好,被爹娘丢了,就在这门口,我就捡回来养啦,陪我这么多年。”
爷爷说这么多,眼里没有一丝悲哀,嘴里没有一句抱怨。
我呢?
9
我离开了爷爷家,我回学校继续读书。
我接到一个电话:“你好,你还记得我吗?太阳已静静安眠。”
我高兴坏了:“当然记得,我去过你爷爷家。”
“我就是听他说的,他说有个女孩,说我送过书给她,我就知道是你了。”
我才知道,他叫常满,他已经是跨国企业的亚洲区负责人。
他建议我把书读完,然后去他公司上班,这样就可以以公司的名义公派留学了。
不过他也提了一个要求,必须考上硕士,硕士选择金融或者管理专业,英语专八,我必须达到公司的招聘要求,他不会给我开任何后门。
我同意了。
这么好的事,还有什么犹豫的。
我满血复活。
我这个人,怕的就是没有希望,我不怕吃苦,我能吃世上所有的苦。
每天一早起来我就听英语广播,读英文新闻,渐渐的,我发现能开口了,虽然我的发音乡土气息很浓,但常满说,发音不最重要,你能听懂别人的,别人也能听懂你说的,就可以了。
我不满意,每天晚上都泡在学校英语角,专门找英国人说话。
就是想练出一口标准的英式英语。
终于有一天,学校来英国学者访问,我作为优秀学生代表担任翻译。
我高挑的身材,极具中国传统特色的气质,标准的英式英语,所到之处皆是赞许。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常满。
常满给我带来了震惊的消息。
妈妈杀害弟弟的案子已经告破,妈妈并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是谁?”
“是你小弟弟阿万。”
“你妈妈在到处找你,可能想让你帮着处理弟弟的事。”
“你怎么知道?”
“爷爷说的,爷爷很心疼你,也很惦记你。”
10
拼了命生出来的两个儿子,曾经是她的骄傲,一个坐牢了,一个死了。
妈妈花了好多钱,想把阿万从少管所里救出来。
可是她再有钱架不住人蠢,被骗了不少钱,人还在少管所里蹲着。
这种杀害兄弟的败类,在里面也是受了不少罪。
我已经对他们彻底放下了,我听过之后如过眼云烟。
可是常满却出事了。
例行体检,有一项指标不太好,我陪着去了医院。
医生问我:“你是他什么人?”
我说:“朋友。”
“他被查出前列腺癌,需要住院治疗。”
我担心他接受不了。
没想到,他高高兴兴地来住院了,还说工作这么多年,总算可以休息了,可以读自己喜欢的诗了。
爷爷也没有一丝颓废。
“生病了就治吧!”
我发现,他们的乐观如出一辙。
我原来最大的梦想就是出国,离开这里。
我现在发现,我不出国,也已经逃离了家庭。
我选择了留在常满身边照顾他。
总有人问:这是你女朋友吧?
我极力否认,我知道自己的过去,我配不上他,就让我们做一对精神伴侣吧!
如果哪一天他真正的伴侣出现了,我就离开。
常满在几次化疗之后,病情逐渐好转。
慢慢能坐起来吃饭,到后来可以自己去院子里散步。
头发也在一点一点地长出来。
没事的时候,他给我讲他小时候和爷爷的故事。
他说小时候没有东西吃,爷爷给他去河里抓小鱼烤着吃。
还去树上抓知了吃。
最好玩的一次,他在路上发现一只屎壳郎,以为是什么好吃的,捧着跑了几里路,让爷爷做着吃。
说到这些的时候,两人哈哈大笑,笑着笑着脸上带着泪。
我发现,最可怕的不是贫穷,而是一家人的算计、吵闹和冷漠。